这四个人里,孟子由和范煜安最要好、沈书睿和段瑄最要好。
无关其他,只是两个人住一间屋内,日夜相对朝夕相处,关系总是会发生些微妙的变化。
正如他们四人一同上山,听学一年,相较于其他世家公子来说,他们四个也是最好的。
现下孟子由做出这样的事情,又被范煜安一剑刺死。
刚怀疑时的震惊;被构陷的惊慌;等待结果的惶恐;逃命中的无措。
沈书睿知道范煜安即使杀了孟子由,心里也肯定不会好受,不论是云蘅之死,还是众人的态度变化。
都足以让范煜安心情跌到谷底。
但段瑄是个十足的傻子。
先是一语道破众人的态度,又拉扯着范煜安到往日练剑的小树林。
说是散心,有什么可散的?
沈书睿心里一阵无语,只得跟在后面走向树林深处,提心吊胆地生怕段瑄再说出点什么话。
好在一路沉默。
最后那日,他和段瑄找到范煜安时,范煜安和孟子由二人正躺在树下聊天。如今又走到树前,情景却已大不相同。
范煜安顿住脚步,停了一会儿,朝那充满了他和孟子由的回忆的树走去,一屁股坐在树下。
段瑄和沈书睿一人一边将他夹在中间。
片刻,沈书睿迟疑着开口道:“我……我同青川真人说,以后要你和我们住一个屋里。”
范煜安轻轻地:“嗯,不放心吗?”
“有点。”
又是一阵沉默,范煜安重新开口,轻轻道:“那天……你,你有没有怀疑过我?”
“我说没有你也不信吧?!”沈书睿笑了笑。
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最初更多是觉得难以置信,怀疑也是有的。我那时候就想,你这样一个每天嘻嘻哈哈的人,又单纯又心高气傲,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后来我觉得不会是你,但我又想不明白到底是谁会做出这种事。”
沈书睿转头看向范煜安:“如果凶手一定在你和孟子由之间,那我更愿意相信是孟子由所为。”
范煜安不解:“为何?”
沈书睿继续:“孟子由更沉稳,许多事情不愿同我们讲,也就意味着他心里装了更多的事情。可你不一样。”
范煜安更不解。
沈书睿叹口气,只得继续说下去:“你,你什么事情都挂在脸上,听了两句好话,嘴角都要翘到天上;旁人骂了你几句,你便要上前找人理论。玩心大起的时候,无人的角落你也能嘻嘻哈哈;不想玩的时候,就像刚才被众人围住时,一脸的不耐烦。我觉得你这样的人或许真的会有很多缺点,也或许在很多事情上蠢笨痴傻,但不会是个工于心计的恶毒之人。”
范煜安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沉默片刻,范煜安道:“林楚楚的事情……”
沈书睿盯着前方,眼神飘忽,轻轻道:“我都知道了。青川真人同我讲了…… 煜安,我……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件事,你明白吗?我有时还是觉得她只是在闹脾气,躲起来,不愿意理我罢了。”他将嘴抿成一条直线,不肯继续说下去。
范煜安叹了口气,又问道:“云蘅……”
沈书睿:“那天招魂的时候,我们都去了,还有原先审问你时在场的两位师叔,和……和楚楚他们的家里人。云蘅小师兄,他……他什么都说清……说清楚了。”沈书睿说到最后声音轻轻的,有些哽咽,他眼角含泪地望向范煜安。
范煜安觉得自己最近叹了太多气,从前他父亲在家时,都不曾这样愁容满面。
三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不知坐了多久。
段瑄突然嗷一声哭了起来。
范煜安手忙脚乱,轻轻拍着他:“你……你这是……?!”
段瑄边哭边说道:“云蘅小师兄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此话一出,范煜安扶着段瑄的手还未从他后背拿下来,便也破罐子破摔地跟着掉起眼泪。
沈书睿不屑加入二人之中,坐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三人嚎啕大哭,哭得尽兴,似是要将这大半年来所有的委屈与难过通通哭完。
过了一阵,范煜安抽泣着:“我们……我们应该找点酒来喝!”
段瑄振臂附和:“对!没错!我父亲……从前在家,有个什么不顺心的,也是喝酒,我们下山买酒回来!”
沈书睿弱弱道:“这不好吧,长流派《正德篇》里说……不得饮酒……”
二人兴许是漏听了他这句话,顺着小树林一路下山,买了许多酒回来。
三人闷在屋里喝得尽兴,又哭又笑。
范煜安讲自己是如何藏在树上,看沈书睿和林楚楚在林间散步。
沈书睿骂范煜安蠢笨,与孟子由住了一年,竟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