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股脑冲劲被森冷的气氛吹淡,涌上心头的是诡异的寒意。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阿昭是溪神,神既存在,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世上也有鬼......
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越发得大,好像是什么怪风吹动了满山的树,沙沙的树叶翻动声由远及近,好似有什么在她身后蠕动,水声滴答,滴答,水印子在细沙上显现,逐渐逼近她。
一股寒意爬上葵一的脊背,巨大的恐惧感将其包围,双脚好似灌了水泥,怎么迈也迈不动,就在她惊恐地要叫出声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为何这么晚跑来这里?”昭现身在她身后,一缕青烟被她虚掐在手里,逐渐散去。
“你知不知道这山里......”昭训斥的话还未说出口,腰间被人搂住,温热的体温仿佛隔着单薄的面料渗入她的肌理。
好温暖。
昭的手悬在两侧,情不自禁地回抱住她,单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无声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发丝。
“怎么了?可是出了何事?”
葵一低声啜泣,那双明亮的荔枝眸哭得通红:“那日见你很是难受,可是受了伤?”
昭望着那缕滑落的清泪,轻轻为她擦拭,干燥的指腹贴着布满泪痕的柔软面颊,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其实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动不动就心疼对方的自己很陌生,她分明是个杀伐果断、寡情理智的鬼尊,却屡屡为一凡尘女子动容。
她伤得很重,兆破魔祟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意欲侵蚀她的魂魄,她没能耐再把灵识往外分了,可是她还是留了一缕灵识在此,担心的就是葵一找她,就如今日情形。
“小伤。”昭轻描淡写带过:“你怎么了?”
“我阿娘要把我嫁给县爷当妾。”
昭的眼底泛起涟漪,脑海闪过命格树显现。
啊......葵一的良人要出现了吗?
昭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揪了一把,不好受,酸胀胀的。
“阿昭,你带我走吧。无论去哪,洗衣做饭我都会,我......我只想跟着你。”葵一鼻子发酸,眼眶盈着泪,满是央求地望着她。
“县爷不好吗?葵一,试着相处罢,他是你的良人。”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葵一死死揪着她的袖子,直白的话她说不出口,隐晦地传达:“我,我想跟你走。”
“那你阿娘呢?葵一,别说孩子话,有时候,冥冥中自有天意。”
“阿昭,你怎是信命之人?我与我阿娘之间需要冷静一段时日。”葵一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嫌我累赘,不愿带我?”
“不是,只是那里你待不了。”
“怎会待不了......”
“你会死的。”
葵一眼神微顿,苦笑道:“险些忘了,你是神。”
“我不是神,我是鬼。”
葵一的瞳孔颤动,怔怔地看着昭。
“你不是总问我身上怎么这么凉吗?因为我早死了,死人自然没什么体温,只是因缘巧合得了些修为,可你我终究是人鬼殊途。”
“怎么会......”葵一僵硬地摇了摇头。
两个人互相沉默着,昭先背过身去,下颌紧绷:“葵一,早些回去吧,新娘子......要高兴些,那时我就不来了。”
昭提脚要走,袖口被轻轻的力度扯住,葵一的哭声压抑:“真的不行吗?真的,救不了我吗?”
昭的眼底落寞,头也不回地抚开她的手。
然而刚走两步,腰间缠上两只细胳膊,贴着她后背的葵一哭得好生伤心:“倘若我说,我心悦你呢?你也要弃我于不顾吗?我爱你啊,阿昭,你真的感受不到吗?我不在乎你是神是鬼,我爱的只是你。”
昭的瞳孔骤然一缩,纵是早有猜疑,而今亲耳听到,心口还是猛跳了几下。
可是,她要怎么同葵一说呢?她如今已无力护她,有朝一日真被夺了舍,第一个被杀害的,定是总爱黏着她的葵一。
“我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阿昭,我们都不要装傻了好不好?情爱无关性别。”
昭暗暗吸了口气,双眼闭上又睁开,她强行掰开葵一的手,声音又轻又冷,胸腔却痛到震颤,:“可我不爱你。”
这一次,葵一没再追来。昭走出了山,却透过灵识窥见她还在原地,迟迟不走。
等了半刻钟,灵识中的人仍旧不动,昭咬紧了后槽牙,脚下带风往回赶,胸口腾起空前的恼意,她说不上自己为何而生气,眼下恨不得直接把人拎回丢进县府。
她明明都下定了决心,她明明都说了那是她的良人,她为何就是不肯听!
昭强压着火站在她跟前,硬声硬气:“回去。”
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的人罔若未闻。
昭的眼里跳跃着愤怒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