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也就是因为没裹脚,贵人家才瞧不上,说我这种的没福分,嫁进他们家会冲散他们家的福气,这才不得已嫁了你爹这种穷鬼。”
“可是爹爹待娘亲很好吖。”
“好,好......像这样病得撒手人寰还好吗?留下咱们孤儿寡女......”阿娘说着说着低低啜泣起来:“咱娘俩受了委屈连个可以撑腰的都没有,只能往肚子里咽。”
葵一心口发紧,愧疚地擦去阿娘脸上的泪:“阿娘,都是葵一不好,葵一不该提的。”
“阿娘没事,阿娘这不是还有你吗?”阿娘双手搭在葵一的细肩上,看向铜镜中的葵一,神情艳羡又欣慰:“阿娘有福,生了个美人胚子。放心吧葵一,阿娘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绝不能让你步了你娘亲的后尘,过这种面朝黄土、起早贪黑的苦日子。”
葵一透过铜镜看向她的娘亲,十指互相绞着,抿了抿唇,勉强笑着“嗯”了声。
阿娘不准葵一做重活,因而葵一鲜少下地,但她不愿看着阿娘独自劳累,而自己在家中闲坐。于是她会偷偷跑去给人洗衣裳,以此补贴家用,时常也会来无果山拾些柴火。
不过她来无果山并非单单为了拾柴火,也是为了听一箫声。只是这个人并不常来,葵一经常扑空,细细算来,她也就听过三回,但是由于“他”的箫声实在好听,葵一总是忍不住跑来无果山。
在她看来,因为心中有期待,所以长时间的等待,反倒衬得箫声像是一种恩赐,越发珍贵。
这一日,她照旧待到暮色临近,熟悉的箫声没有响起,好在她习惯性失落,倒学会了苦中作乐宽慰自己。
兴许下次就来了。
无果山的山脚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溪流,雾起时云涌,雪落时晴光,霁丽秀美。葵一抱着柴火走过,下意识地往河岸边扫去,视线收回时忽得一愣,随即又看了过去。
那个熟悉的位置坐着熟悉的人,只不过“他”没有吹箫,而是在做木工。
葵一抱着薪火的指尖一紧,心跳都不自觉地紊乱。她强压着内心的欣喜,小声靠近,挨着一树金黄栾树,好奇而欣赏地望着不远处的“男子”。
葵一发现“他”好似格外喜爱霁青色,每每见“他”,“他”都身着霁青色衣裳,这次是交领右衽道袍,袍袖收紧,霁青色绸缎里子衣身左右开裾,翡翠浅青色顺褶衣摆搭在岩石上,给暮色中的山景增添了别样的秀气。
葵一没敢待太久,远远看了会儿就自觉地抱紧柴火起身,尽管不舍,但还是得走了,正要转身,又觉得该提醒对方,无果山虽小,但夜里许是会有野兽,还是尽早回去得好。
思及此,葵一又折了回来,蓦地对上那双丹凤眼,茶栗色的瞳孔缩起,心脏在那一瞬宛若停滞。
好,好俊美的公子。
从前都只是遥遥看着,而今四目相对,葵一才看清了“他”的面容。乌黑的长发懒懒地半披,斜眉入鬓,上挑的凤眸在薄暮中带有一种淡远的疏凉感,只是“他”的皮肤白得不太自然。
“今日走得早,是因为我没带箫吗?”
葵一微微讶异:“公子一直知道我在这......”
“不难发现。”
“公子怎么这么晚还在山里?天色黑尽了,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山里有野兽的。”
对方轻笑了一声:“真要见着了,还不知是谁怕谁。”
“他”这句话说得轻,葵一没听清:“嗯?公子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对方薄唇轻启:“还有,我不是公子,是女君。”
葵一疑惑地愣了愣,目光打量了对方一番,脸上生愧:“失礼了,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无妨,你不是第一个了。”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夹着那支木簪轻转了半圈,继而递给葵一:“闲来无事,打磨了一个梨花木簪,赠予你了。”
那双茶栗色荔枝眸晃了晃,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多,多谢女君。”
然而就在接过木簪的那一瞬,葵一眼底的神色微变。
怎么......这么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