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早朝后这场雨下的急,许翌琛匆匆上了马车,但衣衫下摆依旧被雨淋湿了。
只是他无心关心被雨淋湿的衣衫,心中还有另一事让他难得有些焦头烂额。
马车停在丞相府门口,许翌琛还未下车便听有人在马车边低声禀报。
“相爷,忠武将军等候多时了,小人请她进府等候,可她不肯。”
许翌琛掀开车帘,一眼就见到站在雨中的人。
黎木樨依旧是腰背挺直,若是忽略那双空洞的双眼,此情此景倒真是一副雨中美人图。
她身后的小丫鬟撑着伞,虽然目光担忧的落在黎木樨身上,可神色中除了对自家小姐的担忧,却无半点怨色。
许翌琛摇了摇头,不由得叹了口气。
下了马车,许翌琛道:“忠武将军怎么不进去等我?”
听到许翌琛的声音,黎木樨拱手行礼。
“下官有事求教,古有程门立雪,今日下官雨中等候丞相,以示诚意。”
许翌琛看看黎木樨身上衣衫已被打湿多处,虽有身后小丫鬟尽职尽责的撑伞,可雨水毕竟不会听话的只顺着一个放下落下,稍稍有些风,便会将雨水带的打落在人身上。
“我们进去说话,你身子还未好,淋了雨怕是要着凉。”
这一次,黎木樨没有拒绝,由着小荷扶着自己跟随许翌琛进了丞相府。
知道黎木樨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她如今目不能视,行走坐卧皆不方便,却在这大雨中等了自己许久,许翌琛可不觉得寻常小事值得黎木樨这般折腾。
思及此,他也没客套的把人请到正厅,而是直接带着人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许翌琛不用黎木樨开口,直接屏退了下人。
黎木樨微微一顿,便开口对许翌琛道:“劳烦丞相请人带我这侍女去避避雨。”
这明显也是要单独谈的意思了。
许翌琛有些迟疑,“可你如今,方便吗?”
黎木樨淡淡一笑,“丞相都如此有诚意,下官岂敢因个人原因失了诚意?”
许翌琛点了点头,对身边人道:“带这位姑娘去正厅等候,熬些姜汤给姑娘驱寒。”
下人领命,带着小荷离开。
许翌琛开了门,道:“忠武将军,请。”
黎木樨伸手摸索着,脚下也十分小心翼翼的试探门槛的高度和位置。
许翌琛看到黎木樨手指上的伤口,知道必然是她眼睛看不见,只能用双手摸索而留下的伤。
黎木樨迟疑的向前迈了一步,紧接着便觉得有人扶住了自己的胳膊。
许翌琛温和的声音传来,“我扶着你,往前走吧,没事。”
黎木樨没有拒绝。
她虽然倔强,却并非不识时务,该示弱就示弱,这也是一种谋算人心的手段。
由着许翌琛扶进书房坐下。
而后听到许翌琛远离的脚步,不一会儿又听到了水声,而后便是一股茶香。
接着,黎木樨又听到许翌琛脚步走近的声音,茶香味也越来越浓。
许翌琛道:“喝点热茶,去去寒。”
黎木樨摸索着接过,许翌琛又道:“桌子就在你手边,很近。”
黎木樨轻笑着道谢:“多谢丞相。”
许翌琛做完这些,便也在旁边椅子上落座。
“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黎木樨也不绕弯子,跟聪明人说话,绕弯子反而显得不够坦诚。
“朝中是有棘手的事吗?”
许翌琛双目微眯,他一向知道黎木樨料事如神,但没想到她竟然在遭受双目失明这种巨大的打击之下,竟然还能分出心思推测出当下局势。
一时间,许翌琛心中难得有些震惊。
这女子的内心,究竟有多强大啊!
沉默片刻,许翌琛知道,黎木樨之所以选择来问自己而不是去问陆鹤羽,最大的可能便是陆鹤羽怕她担心所以什么都不说,而她双目失明与自己脱不了干系,这债自己不还也得还。
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许翌琛道:“忠武将军还真是……”
黎木樨面不改色的道:“是什么?”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黎木樨此番用的是阳谋,许翌琛明知是黎木樨故意设计,但这个当他不得不上。
否则,若今次不用这个消息还了黎木樨双目失明这个债,下一次,黎木樨向他讨的债没准儿比这个更大。
“以身为棋,连自己都能拿出来利用,你们桃谷出身的人,都这么狠吗?”
黎木樨知道许翌琛出身先丞相府,虽与沈云笙没有师徒之名,但也跟在沈云笙身边受他言传身教,可以算沈云笙半个徒弟。
自然,她也能猜到,许翌琛对桃谷中人的了解大半源自沈云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