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大殿之下一片静默,而后隐隐有骚动。
“她不过是个母亲早死的孤女,无人教养,也配入东宫?”
“你看她那副狐媚的样子,不知廉耻,竟也能入太子殿下的眼。”
“不过是仗着她父亲手里有十万辛家军罢了。”
席间,辛姒执杯的手顿了片刻。
前世梁晏大费周章要了她的身子,为保全她辛家的颜面,圣人才为她二人赐婚,看起来倒像是梁晏被迫接受的了。
这一世,梁晏竟如此等不及,公然求圣上赐婚。
一道视线自御座上传来,冷漠地审视她。
半晌,皇帝开口问她:“你以为如何?”
辛姒手心紧了紧,这话不好答。
当着一众官眷,若拒绝,便是置太子颜面,置皇家颜面于不顾,叫她辛氏满门落个功高自大的名头。
但若接受,她岂不是又要嫁给梁晏?
辛姒起身行至大殿上,她隔着一段距离站在梁晏身侧,目光平视前方,亭亭净植,宛然行了一礼。
“臣女见过圣上。臣女自小与太子殿下相识,幼时皇后娘娘待臣女极好,常常邀臣女入宫,即便后来臣女随父亲离京回祖宅,娘娘体恤,也常常与臣女书信往来。殿下文武皆通,即便臣女远在咸阳徐州,也早就听说殿下的贤名。”
她说了许多,话语如三月柳絮,更添女儿家的温情小意,虽然未明确说出她对梁晏的情意,但从话里能听出来皇后待她很好,梁晏也待她很好。
“臣女愿入东宫。”
梁晏在她身侧松了一口气,嘴角勾了勾。
他早就知道,辛姒不过与他闹脾气,哄一哄也就好了,他亲自求赐婚,辛姒不会不同意。
“只是臣女父亲还远在边关,边关不稳,臣女无心于自身婚嫁,还望圣上准许臣女父亲回京后再议此事。”辛姒又道。
梁晏皱眉,但还是按捺住心底那股急躁。
郎有情,妾有意,这桩婚事尽在掌握,无非是时日问题。
但御座上却迟迟不开口表态。
身侧,沈皇后笑着帮衬,“佳偶本天成,陛下何不成全他们定下婚事,等辛老将军回京便正式成婚。”
沈后话还没说完,皇帝冷眼扫过来,看得她心中一惊。
“皇后就这般着急?”皇帝开口略带讽意,“你倒是早就给太子选了门好亲事,促成他二人青梅竹马的情分。”
皇帝起身,步至殿中,垂眼漠视梁晏。
“是朕的好太子,徐州地僻,也得知你的好名声,这江山早就该让给你坐。”
梁晏慌忙撩袍跪下,“父皇,儿臣惶恐!”
“惶恐?朕看你胆子大得很。”太子善于经营,混迹在文官间,他从前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竟觊觎起兵权,其心可诛。
梁晏猛地侧头看向辛姒。
她是故意的,皇帝疑心深重,所以她故意提起皇后待她极好,又故意提起那些民间传言,勾起皇帝心底的猜忌。
“父皇......”
梁晏还要再说,皇帝却抬手止住他的话,“此事容后再议。”
辛姒眼睫微垂,压下眼底一抹失望。
可惜了,圣人只是一句“容后再议”就轻轻放过了梁晏,虽有猜忌,但若真要处罚,还差把火候。
只是她与梁晏算是撕破了脸,梁晏这一世若又当了皇帝,只怕她又要死在他手里。
辛姒忍不住抬眼看向太子席位。
从前她的视线永远凝在梁晏身上,这次跳过了梁晏,看向他左侧的梁极。
嫁给梁极,扶他上位,梁极一死,垂帘听政。
很清晰的路线。
梁极像是觉察到这边的视线,侧头看过来,回以一个淡笑。
笑意温浅,辛姒愣了片刻,然后喝口酒压下那股盼人死去的愧疚。
梁极不仅命不久矣,而且温润好说话。
嫁过去,好拿捏。
她收回目光,却刚好又撞上梁晏的视线。
梁晏被她摆了一道,此刻倒是十分安静,只是眼中猩红,已有醉意。
席上众人各怀心思,直到席面散去,辛姒才略松了松神。
出宫的马车已经备好,正要出发,有个太监模样的人过来传话。
“辛姑娘,皇后娘娘说,席宴匆忙来不及好好叙旧,所以准备了您最爱的点心,还有不少赏赐,特地叫老奴过来看看姑娘走了没。”
皇后面子功夫做得齐全,如此倒是她一贯的作风。
辛姒道:“有劳娘娘记挂,只是天色已晚,再留下去恐怕宫门就要下钥了。”
“姑娘不必担心,来去不过一刻钟,只需遣人和老奴去一趟,把娘娘的恩赏取了就是了,全了娘娘一番心意。”
这话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