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动锡泣不成声,头磕如捣蒜:“微臣贪赌欠债,铸成大错。他们逼我承认债额一千贯。我不从,他们就把我关了痛打。”说着,他卷起袖子,露出累累疤痕。
“我虽怕痛,却也不能答应,他们就威胁我,让我阿耶半路失踪,回不了突厥。”
马动锡低声呜咽道:“阿耶养我十年,我虽不肖,却不敢不孝。后来我想逃,却被他们囚禁,直到今日,那位郎君带人将我救出。”
一旁的马思令早已老泪纵横,呜咽不已。
苏威皱眉追问:“为何不向官府报案?”
马动锡畏惧地瞥了瘫软在地的金宝虎一眼:“他,他说他背后有通天人物。”
“哦。”杨坚目光死死锁住金宝虎问道:“你倒说说,是什么样的通天人物?也让朕见识见识。”
他这话说的很慢很平淡,但了解杨坚脾性的群臣都知道,这是他即将怒火爆发的节奏。
金宝虎只是连连磕头,额头撞击冰冷的大理石地面,鲜血淋漓,只能反复哀嚎:“一切都是微臣的错,微臣认罪,微臣认罚。”
他记得很清楚,那人说过,一旦他胡言乱语,就让他全家死光。金宝虎相信,那人说到也能做到。
“把金宝虎拖下去,关入死牢。”杨坚的怒令响彻整个大殿,气氛一瞬间凝固。
“至尊,虽然长宁王断出此案,指出金宝虎改欠单敲诈钱财,但冼大虎和他聚众斗殴,事实俱在,罪不可赦。”
“苏府尹,你......”杨俨有些无语,事情发展到现在,苏威不可能不明白:“何必抠着聚众斗殴不放呢?”
“殿下,事事皆有定条。金宝虎为他所作所为受到律法制裁。冼大虎也一样,这就是开皇律设立之意。”苏威坚持己见。
“既然苏府尹这么说,”杨俨叹了一口气:“那我只好毛遂自荐,做个懿良司的辩护官,为冼大虎辩护。”
下面跪着的冼大虎心潮澎湃,他没想到贵为长宁王的杨俨,竟会为了他,和京兆府尹当众争辩。
“苏府尹,我来问你。”杨俨既然决定辩驳,也就不客气了:“如果有恶人上你家,意图施暴,您是选择反抗还是任其摆布?”
“我会选择报官。”苏威冷静回答。
“若是你走不脱呢?”
“可冼大虎他们,并不是走不脱,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
“如果恶人上门,不主动应战,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可不是我大隋的风范!如果这么软弱,那突厥人犯境时,我们就应该跪地求饶,而不是将他们打出去,那还要大隋的勇士做什么?”
杨俨言辞激昂:“在座诸公,如果你们遇到恶人上门欺辱,是选择勇敢抗战,还是退避三舍?请想好了再回答。”
“当然是干TN的。”大殿上几名武将破口而出。
杨俨不给苏威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保家卫国,为何是家在前,国在后?
因为大隋,乃是由无数个小家汇聚而成的大家。
家若不保,又何谈卫国?
当百姓目睹恶徒横行,面对外敌入侵,难道还奢望他们能够英勇抵抗么?
我认为,冼大虎他们的行为,不是聚众斗殴,而是正当防卫。他们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奋起抗争的英雄,绝不是我们要用开皇律打击的犯人。”
“长宁王说的好!”又有几个武将喝彩支持。
“不管如何,总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几个御史和世家官员说道。
杨俨从容回应:“律法本是为民设立,若盲目执法,反失其意,有违初衷。”
“长宁王还是太小,应该多读读书。”崔御史又出头讽刺道。
对这样的人身攻击,杨俨哈哈一笑:“小王也是读书的,但小王读书和各位目的不同,不是为了记住好文章,不是为了升官加爵,而是为了明事理。
若只读书却不明事理,那和沐冠而猴有什么区别?”
“此事就此作罢,冼大虎无罪,但切记,就算自卫,亦要掌握分寸。” 杨坚挥手示意,让马思令和冼大虎等人退下。
尚未平息的议论被小内监的奏报打断:“陈朝使者袁雅求见。”
杨坚眉头微微蹙起,这南陈的使者怎么又来了?
“至尊,那陈朝使者,携带陈叔宝的诗词,要与我大隋众臣一较高下。今日有长宁王在此,可以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大隋才子之盛。”
说话这人美髯威武,身形雄壮,正是清河公杨素。
看着他笑吟吟的模样,杨俨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范御史略带犹豫道:“恐怕长宁王尚未足以应对,毕竟陈叔宝是以文酒闻名、精通音律的大家。”
杨素反驳道:“范御史怕是小瞧长宁王了,我曾听人说,方才那突厥商人马思令怀念故乡,长宁王张口就作诗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