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莉在地上躺着,她一直盯着被焊进钢板里的床腿,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大概是博格飞船降落到地面上,丹尼尔打开一个罐头,盖里说这豆子吃起来还可以。
她从那种层层叠叠的悲伤中脱离出来,如同流星冲破大气层穿出一个洞一样。一块处于严寒之中的深色岩石突然焕发出明橙、红白的光芒,当它像一个天堂的拳头捶向地球的时候,它着了火。
盖里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诺莉一直盯着他看。她看起来很担心,肤色苍白,脸上还有着干了的血迹,额头沾了烟灰,没有伤痕。
“你看起来太糟糕了。”
“你也没比我好多少,”诺莉见他醒过来,就在旁边邋遢的扶手椅上找了个位子坐下,“可能我不喜欢飞行吧,差不多一百公里远了。”
“丹尼尔说我们去丹佛,那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地方。谁知道呢?还能比我们之前更糟糕吗?”
“你什么打算?”她身子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
“我可以在丹佛找份工作,”盖里继续说,“等汉斯把我脑袋里的东西去掉,还有脖子上面的定位器,还是别的什么,一切就恢复正常啦。找个免疫的姑娘,把过去抛之脑后。一切都会好的。”
诺莉闭了闭眼睛——纽特的信在她的口袋里,查克的小雕像在她的手里转着,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抛下一切——像盖里这样洒脱。
“我还不知道,因为灾难总部把其他人带去了焦土区,”诺莉摸着那个丑陋的小雕像,“谁知道灾难总部会做什么。”
“我不会再回到那地方去,”盖里捶了一下床,“只要我还活着,就永远不会靠近那里半步。”他发出了一个声音,仿佛他准备吃糖却吃了一匙食盐。
“纽特把你打得够狠。”她淡淡地评价道。
“当然,在林间空地里有好几次我试图找你说话都被他给拦下了,那家伙大概以为我喜欢你。”
“什么?”诺莉眨眨眼睛。
“当然,那家伙可太有危机感了,但是他很信任珉豪,反正。”
“怪不得,他把你打得——”诺莉满意地看见盖里翻了一个白眼。
“你可真是一针见血。说实在的,虽然你长得很漂亮,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盖里坐起来,他把毯子往上扯了扯,“你那会儿演得太像了。我差点都相信了。”
“实际上并不是,”诺莉瞧着他,轻轻地说,“那是个意外。”
“所以——”他瞪大了眼睛,“老天,我就说这种计划会出问题。我告诉过你,托马斯还轮不到你去救他。他是个触发者,要我说,说不定他就应该——”
“盖里!我还以为你对他的态度还能好一点,”她耸耸肩,“他至少带着其他人出了迷宫,你不能完全否定他的贡献。”
“我就是不喜欢他,随便你怎么说,”盖里摇摇头,他揪着毯子上纠结的毛团,“你还记得,在我回去的那个晚上,你差点把我勒死。”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我是被迫的,但你怎么能下手这么狠。”
“你打中了纽特的脑袋,”诺莉指着他,“我本来不想对你动手的。”
“这让我很没面子。”
“哦,得了吧你,”她叫起来,“你要把我逗笑了。”
“我忘不掉林间空地,怎么说,也还是有点好的回忆,不过大部分都是坏的。”
“我也忘不掉。虽然那看起来像是三千年前发生的事情。我们换个话题吧。”
诺莉撒了谎,她是撒谎的好手。
“我同意。”他闭上眼睛,“我一刻都不愿提起那些事情了。”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诺莉还是点点头。她突然什么都不想说,和纽特在一起的那些回忆突然像荆棘一样刺痛——她做不到独自一人面对未来——可对他而言,我已经死了。
可那些回忆啊!
她是完全躲不开它们的,哪怕一时半刻。它们总是突然滔滔地涌来,让所有再现。
“你没事吧?”盖里问道,他伸手抓住诺莉的一只手,但她赶紧抽了回来。
“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好好开始新生活,不用回想过去的日子。如果能够遗忘,我们在丹佛会过得很幸福的。我们需要的就是......彻底忘了那些事!”他说,“我们好不容易才脱离灾难总部。”
“我想我会忘掉的。”她淡淡地说着,却明知道自己肯定做不来这些事情,“你觉得他们能逃出来吗?”
她只是讨厌脑海中的那些东西——那些画面、那些声音、那些味道,这些东西撕裂着她,提醒她:在空地人饱受折磨时,她却要迎接新生活——这种事情——是可耻的。
“我们会忘记的,诺莉,我们会的。”
盖里再次向她伸出了手,这回她握住了。
诺莉躲进卫生间,坐在马桶盖上,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她又觉得自己必须要坐下来,否则就会头朝前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