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与欣荣眉来眼去,吃完了一顿丰盛的饭菜。饭后,福晋不顾观保频频使来的眼色,坚持开口,“阿哥既用完了饭,不如就由欣荣陪您消消食?”
观保犹自赌气,不肯理会几人。永琪看向欣荣,目光里征求她的意见。欣荣不舍得将人往外赶,而且她看得出来,永琪有话要说。
“臣女家的后花园风光不错,虽说比起御花园差得远,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臣女邀请阿哥来后花园赏景,不知阿哥可愿意赏脸啊?”
永琪配合默契,“格格有此雅意,永琪自是恭敬不如从命。早听闻格格家后花园风景秀丽,百花齐放,还有劳格格带路了。”
欣荣做一个“请”的手势,引永琪走上鹅卵石路。花盆底鞋叮叮当当地发出声音,如同一笔笔小锤砸在永琪心上,勾的他痒痒。
远远看去,红花绿叶相映成趣,万紫千红花叶交辉。白玫瑰遍植后花园,一团团花团锦簇,由不得人忽视。
旖旎风光之下,永琪也生出许多暧昧心思。“欣荣,这白玫瑰温温柔柔,有几分你的风范啊。你是否偏爱此花呢?”
欣荣避而不答,“阿哥呢,阿哥愿意看到这般扎手的白玫瑰么。”她从来没有说喜爱的资格,除了不会招祸,中规中矩的山水盆栽。
对山水之趣的喜爱,最开始是为了表明志向,不恋慕富贵。后来么,大概是日久生情,爱上了这一处心安的所在。
永琪看出了欣荣的害怕。她战战兢兢多年的恐惧,加之深宫的磋磨,始终不敢展露真实的自己。这其中,也有自己的一份过错。
“欣荣,我喜欢什么,并不妨碍你的选择。能有幸共同喜爱,自是佳话。若不能,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只愿温言抚慰,打开她的心结。
相似的话,永琪不是第一次说。而这一次,却是她愿意放下成见,尝试去相信他的第一次。“多谢阿哥的宽容,臣女…喜爱白玫瑰。”
这是她的一场豪赌,赌输了,辛苦经营来的一切,便会全部丧失掉。为了永琪此刻的温柔,她似是昏了头一般,愿意去赌。
永琪给她带来的惊喜,从来不止这些。“这不是宽容。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不希望你过上你额娘那般辛苦的日子,也不希望你为了讨好我,失去了自己。”
即使有一天,他厌倦了欣荣身上的棱角,他想,大概也不会后悔今日的坦诚。永琪眼神飘远,似是透过满园的白玫瑰,看见了故人。
这故人,令他神伤。“皇阿玛深悔皇额娘在生之时未能好好爱她,所以过身之后,才会百般懊悔神伤。我不愿留下遗憾。”
欣荣却提起了另一桩事,“皇后娘娘传召我那一回,也曾提及我与先皇后的一二相像之处。阿哥纯孝,自是全心待先皇后的。”
永琪并不像以往,急于撇清自己的干系,“你的容貌,并不像皇额娘。样子像皇额娘的,是和敬姐姐。”
欣荣这样骄傲的女子,大抵是不愿意做人替身的。所谓替身,便是因着与他人的相像,获取好处。
他不可能隐瞒她一辈子。那样太过辛苦,且也未必能够瞒住。挣扎片刻,永琪艰涩启口,“欣荣,还记得怀上绵亿的那次么。”
欣荣大惊。永琪不像是来问罪于她的,这般大咧咧地谈起房事,她感到不适应,且十分恐慌。半晌,她承认了,“我记得。”
欣荣这般坦诚,倒叫永琪无言以对。准备好的腹稿通通派不上用场,似乎面对欣荣,自己总是败下阵的那一方。
永琪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知道是桂嬷嬷捣鬼。”是的,第二日醒来,永琪便猜出了真相。以欣荣的为人,大概只有逼到那份上,才会不甘不愿地接受。
欣荣问出了那个困扰了她整个后半生的问题,“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要顺水推舟?”
永琪对自己并非无情,她有退路,能做自己的依傍,故而并不怕他。
欣荣果然是不情愿的。永琪知道答案对于欣荣的残忍之处,但他不想欺骗隐瞒。“你和额娘需要一个荣王世子。”
欣荣笑啊,笑啊,眼睛里笑出了泪水,“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就是满足额娘晚年幸福的工具?”
她哭了,哭的伤心欲绝,而非宫里女人的梨花带雨。永琪瞧得分明,却并没有什么立场安慰。他的确如此想,他自认为很了解欣荣。
沉默,就是对她最好的回答。欣荣自顾自说出了永琪的想法,“皇家婚姻,没有和离一说,只有休妻和病逝。你知道我不愿意,也没有别的选择。你可怜我。”
如果她是一个纯粹的野心家,只想要权力和富贵,便不会为了尊严神伤。如果她只求一份相知相许的爱情,也不会引得许多人厌烦。
可是,永琪太好了。欣荣原本只想做个父母的好女儿,愉妃额娘的好儿媳,永琪的贤妻。她没想过耽于情爱的。
见识过他真心爱一个人的模样,便会盼望这份偏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