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军队里面搞教育这件事情,在汉朝并不稀奇,后世出土的居延汉简中,就已经记载汉代的戍卒在平日的操练之外,还会学习《仓颉》和《急救》,一些书简记载还证实他们掌握着隶书,蒃书和草书多种字体,以及算数,历法和地理等各种来应对复杂的工作环境。
这些戌卒多是农民,用当时的话来说,就是‘起田中从军,安知尺籍伍符?’什么都不懂的戌卒,只会是进入军中后,再学习并掌握的这些技能。
不过,这不代表着军中有着固定的军校,只是相较于家传和极少的私人教师,军中的教育资源明显更多一些,根本不如太学以及地方设立的官学般成体系。
实际上,如今军中的教学极为分散,需要弥补自身不足的戌卒,要么靠上司比较开明,有这方面的意识,主动给他们开办小班,要么有经验愿意教导的老兵进行老带新,又或者这个人勤奋好学,主动向战友伙伴请教等等。
这样松散的教学,质量显然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这和韩盈所提的建议也不是一回事,前者属于是戌卒基础技能的掌握,而韩盈所提则是预备将领的培养,区别嘛,有点儿像义务教育和公务员遴选,从教学人数,人选,培训所需难度上都没办法比较,就像是过来的卫青,听韩盈在说完她的提议后,直接一针见血地说道:
“此事不难,也难,不难之处,在收集古、今兵论,各类家传,重修编写新兵书,虽有难度,却不至于一篇不得,总能教导些许,做军中郎将起兴之基,可难处在于,为将者终将与敌攻伐,其时紧迫,其众士性命乃至成败皆系于一身,此非书中所学经验便足以应对,更看其秉性,有小勇而无大谋,有大勇而无谋者,皆难以为将,而此等能力,非积年累月,观其所为,又或者以战试炼,还是难以确定。”
“将将之才本就天下少有,此举不过是在荆棘中,寻些或许能化作支撑屋檐角梁的楠木,总比让军中人才明明有身负千里马之资,却无伯乐赏识,亦不得食上好粮草发挥其能,最终沦为寻常驽马好的多。”
刘彻当然明白卫青的意思,他笑着道:
“想选人难,也得有人可选才是,既然授课容易,那就先做起来,剩下的,以观后效便是。”
不过是收集整编现有的军论,再寻合适人作为老师,针对军中都伯至校尉水准的中级将领授课而已,对权力不足的来说,的确是极为复杂麻烦,不知道要协调多久的事情,可对身为大将军的卫青来说,也就是废些思绪的举手之劳,他略微颔首,应道:
“是。”
事情应下来是应下来了,可具体实施起来也的确不是那么容易。
倒不是说那些世代为武将的人家,对自己积累的经验珍藏至极,宁愿私传后代,也不肯拿出来,这种情况其实很好应对,千金买马骨和集思广益双管齐下就行,好处给到位,自然有愿意把祖宗和自己以命相搏的经验卖个好价钱,哪怕卖的藏了一手,只要基数够多,最后总结的经验也远超一家一姓那点积累,卫青面临的问题其实是另一个——
军中办的这个军学和太学完全是两回事,兵书,老师都没有合适的范畴和人选,甚至教什么,怎么教都是问题,这让卫青脑海中有些混乱,一时间竟找不到要从何处入手,才能把事情安排下去。
正当他有些犯愁的时候,门外突然有文书来报:
“大将军,韩尚院送来本算则,说是供您使用。”
“喔?”
闻言,卫青突然想起什么:
“把它拿过来。”
“诺。”
这是本纸质书,长一尺,宽半尺一寸有余,比后世三十二开的书本大一些,厚度能有半个指节,光这些纸张就价值不菲,其内容更甚。
卫青只是粗略地翻一翻,便发觉这《算则》所讲从浅至深,颇有章法,其用符号的简易计算,大额数字的乘除估算,约算正是将领(或者参军)所需,其后还有大量习题供人练习……
有这本书,哪里还用得着老师?军中稍微有点儿上进心的,就能拿着它自学成才!
但这本算则的价值显然不止这一点。
将书合上,卫青若有所思。
久闻韩盈属下精于心算,又擅编写医书,只是因相差甚远,觉着两者互不相扰,不曾联系到一起,却忘了她手下能有这么多能才出来,必是有擅书擅教之人,这正是他现在所需啊!
“让医生去做军师?这可不行。”
听卫青把自己召过来的目的,韩盈少有地多了几分不淡定。
目前女吏,尤其是女医里梯队里,绝对隐藏着不少擅长写书育人的大佬,但不管怎么说,她们明面上的身份就是医生,而医生职业和军队作战完全是两回事,这么来,分明是外行指导内行,要出大问题的。
甚至,就算不说跨行问题,光她们的编书育人经验和能力,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看看后世教育行业多么庞大就知道了,而如今能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