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灵心的话,元始心中起先升起的是愤怒,
“湿生卵化怎就不配……”
话没说完,先愣住的却是他自己。
湿生卵化之辈……配吗?
元始皱起了眉头。
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引导,让他开始回顾自己几百年的妖生。
他也不知自己是从哪里养成的观念。生于兔窝,却极其嫌恶这出身。明明自己也是湿生卵化,却对周边的妖兽不屑一顾。
可他从未仔细想过,这种厌恶从何而来,又是否合理。
若湿生卵化之辈不配,那要什么样的出身才配?最重要的是,他不配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重要的不是出身,那他又为何厌恶?
元始想起了潮湿恶臭的兔子窝,想起了久远前那只骚气好攀比的白狐,还有某些不知道是不是存在于脑海的记忆。
出身不是罪过,但弱小是罪过。明明弱小却不知上进,反而凭本性放纵互相残害亦是罪过。
他所要追求的,当是永恒的大道,是与内心的骄傲相媲美的实力。而非在这里放纵自己的怒火与一个看不起他的女人纠缠不休。
沉默了许久,元始沸腾得仿佛随时要爆炸的情绪突然平稳了下来。
对上灵心的眼,他的目光清冷,好似已脱离这副躯体之外的淡漠超脱。
“洪荒有万族,天地之大包容万物,苍生得了机缘皆可修行。
湿生卵化之辈亦是苍生,然其大多野性难驯,逞凶斗狠,逃不脱野兽本性的影响。少有能静下心来修行的。
若能克服野性,潜心修行向道,也值得认可与尊重。”
——例如他自己。
重要的不是出身,是心性。
最后一句话元始没说出口,可前面的内容已经足够让灵心震惊。
她松开了元始,仔细想想他说的话,也不无几分道理。
尽管当初她是作为截教弟子在玉宸的记忆里走了一遭,所以对同门的印象极佳。然那并不代表截教门下都是好货色。
封神一战,截教的败落固然有阐教的因素。但其弟子良莠不齐,许多弟子一味逞凶好斗,疏狂放纵天性,不肯遵从师命。才是导致他们身死上榜的缘由。
从某些方面来说,又何尝不是他们牵累了通天教主呢?
灵心蓦然想起当初玉宸有表露过封神另有内情的意思,元始今日为救通天也毫不迟疑。
万一后世的他真有别的苦衷?而且那些弟子尚未入门,更不要说因为阐截之争。
她这么对他——
也是老子那个黑心的锅!
灵心毫无原则地甩锅出去。她只是个冒得感情只有食欲的心魔罢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般见地。”
听了元始的话,灵心决定改改之前的剧本,给自己洗白降低点难度。
她收回了束缚元始的法则绳索,退后两步,淡淡道,
“你走罢。”
元始尚未转变过来思绪,却被她的灵力推到了禁制之外。
灵心当初把白兔带回来,就放进了她刻意圈出的动物园里。园子里没有季节之分,是千年不变的葱茏之貌。禁制之外,却是应她算计的冰雪皑皑。
空气中传来女人冷淡玩味的声音,飘然在风雪之中。
“且让我看看,你这般低劣的资质,靠着向道之心,能走到那一步——”
元始皱眉回看一眼,园中春和景明,然不曾见到女人粉衣的身影。
他轻嗤一声,薄唇抿紧,自走入冰雪之中。
尚未走出十来步,却又听到了熟悉的女声。
“等等。”
元始瞬间恢复了警惕,凌厉的凤眼对上一抹粉色,不禁冷笑。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你又想做什么?”
青年挺直了脊梁,如高空临寒而盛放的雪莲。
灵心却对他的敌意视若不见,手中光华化作一件羽白的鹤氅,温柔地披到了元始身上。
纤细秀美的指尖理了理鹤氅上端的白色绒毛,她抬眸看他,桃花眼笑得弯了弯,光影迷离。
她道,“风霜雪寒,别着了凉。”
始终冷漠的人突然流露出一丝温柔,让一直受她轻蔑欺辱的元始心中蓦然一动。
这女人好像一个猜不透,看不懂的大道符文,每一次看都有不同的玄妙。
元始压住心底的异样,横眉冷目,“你以为吾会信你?”
灵心含笑点头,下一刻,她又一次定住了他的身躯。双手勾着他的肩膀,倾身而上,一口咬在他左侧的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