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恼怒异常,抬脚踹翻凳子,大声喊兴儿,“狗奴才,跑到哪里去了?”
兴儿跟着贾琏多年,一直很有眼力见儿,以为贾琏瞧上了那丫头想来段露水姻缘,早出去寻乐子了。
这艘两层商船在傅家的船队里只能算作中等大小,专为那些富贵人家准备的,比起租船或者买船,坐傅家的商船最是享受。
当然了,收费也很高昂。
上层都是贵客们的住处,也不过四个上房套间,吃食上不但能送到房里,也能坐在楼下边赏江景边吃,菜单以江鲜河鲜为主,做法则搜罗了天南海北。
兴儿此时便在那一楼靠窗的位置吃菜喝酒,清蒸鱼极鲜美,他是一筷子接一筷子,吃得停不下来。
不曾想晴天一道霹雳,船上的小厮急匆匆跑来传话,“这位哥哥,你们主子正差人寻你呢,不知道是什么急事。”
兴儿一口鱼肉没来得及吐刺就咽下去了,结果被鱼刺卡了喉咙。
那小厮忙叫拿了醋给他往嘴里灌,兴儿被呛得直翻白眼,好大一会儿才顺过气来,“险些要了命。”
贾琏本就生气,见他姗姗来迟,抓了杯子要砸,“要你有什么用?还不滚进来!”
兴儿抱着头窜进来,不想贾琏却又把杯子放下了。
“二爷,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方才按个丫头不合心意?”兴儿小心翼翼地打量贾琏,抱着头的手还不敢放下。
贾琏见杯中还剩个茶水底子,轻轻搁在桌上,“咱们遭贼了,这茶里说不得有蒙汗药,你出去多久了?”
“奴才去吃了口饭,约莫小半个时辰不到。”兴儿听见遭贼了,却也不曾着急,反而转着眼珠子,小声道,“二爷身上的银票可还在?”
“我查过了,还在的,你出的主意倒是不错。”贾琏没好气的道。
兴儿鬼主意多,让贾琏只留出来路上的花销,大额的银票却是让平儿给缝在几件衣服夹层里,连着王熙凤都不知道。
“那就好,咱们不还带着皇孙给的信件么,实在不行,甭管是到了姑苏城找表小姐还是上岸找皇孙说的商号都不成问题。”兴儿松了口气,他还有个办法没说,怕贾琏真的踹他。
那就是贾琏身上的穿戴,什么玉佩扳指哪样不值个四五百金,随便卖卖都够盘缠的。
谁知贾琏还是抬脚就踹,“蠢货,我担心的是钱吗!今儿能下了蒙汗药,明儿就能要了我的命。”
兴儿眼珠子都转不动了,“那可这怎么办是好?不都说傅家的船可靠么?”
他这一句话点醒了贾琏,贾琏在屋里转了一圈,复又变成那个有些油滑的风流公子,吩咐兴儿道,“别傻站着了,去请傅三爷来。”
傅三爷和贾琏差不多的岁数,论起来结交的功夫,远胜贾琏,不然家里头也不会放心让他出来押船。
贾琏的八面玲珑在面上,他的八面玲珑却在内里,浮在面上只作八风不动,浅笑端方。
“琏二哥找我?可是他们哪里伺候的不周到?”傅三爷傅玉言恰好是京城里最受欢迎的那款,面若好女,姿容出众,都不必说话,只站在那里便能让人下了一半火气。
贾琏是个荤素不忌口的,暗自遗憾这位三爷不像是能和他来一出的样子,见傅玉言含笑等他说话,只得压下心火,将遭贼的事情说了。
傅玉言听罢,拱手致歉,“我敢打保票傅家的人手都是可靠的,船上除了琏二哥,另外还有三位贵客,只是不便打扰。这次琏二哥的损失,都由傅家承担,我会让护卫加强各处巡视,尤其是琏二哥这里。”
贾琏听出来他的意思是怀疑贼出在另外三家里头,只是他不想得罪人,希望自己也息事宁人。
“傅三爷这是让我算了?”他笑眯眯地问傅玉言,虽不能得手,占占便宜总还是行的吧,“算了也不是不行,银子也不必你出,只傅三爷陪我喝上几杯就成。”
傅玉言笑意不改,正要应允,不想身后冒出来个娇小的姑娘家,一整沓子银票抽在贾琏脸上,“和他喝酒,凭你也配?”
贾琏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女人打脸,不生气简直是妄称大丈夫,“你是哪里……”
傅玉言截断他的话头,转身将被抽红脸的贾琏挡在他身后,“郡主,琏二哥是我的客人,你怎可如此无礼。”
贾琏:郡……郡主,算了,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丈夫。
朝中郡主不少,莫说皇室郡主,就是四家异姓王家里的嫡女也可有郡主封号,不知道这位郡主是哪家的。
左右都是得罪不起的。
贾琏只得假装无事发生,笑着将银票悉数捡起来,“傅三爷与郡主说话便是,我下去吃点东西,不打搅了。”
明明是他的房间,最容不下的却是他。
傅玉言笑道,“琏二哥说得哪里话,你好生歇着,我叫人送上来。”
贾琏哪里肯留,千推万辞地到底出去了,这怂样子看得兴儿想跳江,不过他机灵得很,眼珠子不断往那位郡主身上瞥,终于有一眼瞥到了芳容。
“看什么看?!仔细眼珠子挖出来,还不快滚!”
主仆两个灰溜溜地就跑了。
傅玉言脸上的笑意似是个生硬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