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窗外的青砖绿瓦延绵无际,室内长时间的沉默亦像是没有尽头。
桌上的缭缭燃着的熏香,缓缓升着,恍然有种雾蒙蒙之感。
白玉安眼底漾了沉思,眼眸深处动了动,才看向了杨学士。
她轻声道:“我与沈首辅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
“杨先生可是听说了什么?”
杨学士沉吟一声点点头:“上回我说让你去国子监的事情,被沈首辅压着了。”
说着杨学士叹息一声:“本来按照往常,我从翰林举荐上去的人,吏部都是没什么意见的,这次却卡在了你这儿。”
杨学士又看向白玉安:“后头我又去找吏部侍郎陈平说了两回,陈平才说是压在了沈首辅那里。”
“看来沈首辅到底还是忌讳你是赵太傅学生的事情。”
白玉安沉默一下,才看向杨学士低低道:“这件事我知道杨先生是为了我的。”
“我去不了国子监也没有什么。”
杨学士点点头,又道:“不过也没什么,马上就要考满了,你应能考在前面的。”
白玉安一顿,低声道:“考满完了,我想去地方任职。”
杨学士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好端端的去地方做什么?”
“再说你现在还只是编修,去地方也不过去当个知洲,去了地方,之后再想要进中枢升迁便难了。”
“你还年轻,资历都是熬出来的,心急不得。”
说着杨学士又道:“再说,你出身翰林,除非你去地方做学政,不然按照往常,也不可能派遣你去地方任职。”
手指点在膝盖上,白玉安沉默,到底不想难为了杨学士。
她点点头:“我不过随口说的,让杨先生担心了,等八月考满后再说吧。”
杨学士苍老的声音便响起:“我知道你是担心沈首辅针对你。”
“不过你自只安心做你自己的事情,我这把老骨头也在这儿待不了多久了,走前让你去做侍读倒是可以的。”
白玉安一愣,连声惊讶道:“杨先生为何突然……”
白玉安的话没说完,杨学士明白白玉安的意思,笑了笑后才摸着胡须叹息道:“我这把岁数,再待下去就是讨人嫌了。”
白玉安看见杨学士皱纹横生的脸上有些落寞,又听他道:“前些日子我已经给太后说了,等明年开了春便告老还乡。”
杨学士苦笑着看向白玉安:“小皇帝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力再教导下去了。”
“我这把老骨头也禁不起折腾了。”
小皇帝的性子白玉安知道,但是听到杨学士就要告老还乡时,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半隐在袖口间的手指紧了紧,白玉安还是轻声道:“杨先生能回乡的确是好事。”
她又问:“太后愿意让您回乡去么?”
杨学士叹息:“太后自然不愿的,还是沈首辅在旁边替我说了两句话,我才能够脱身。”
说着杨学士对着白玉安道:“你往后想要高升,国子监去不了,去做侍读便是难免的。”
“其实不去国子监也好,在国子监至少也要待个十来年来能进六部,有可能一辈子就在那儿了,最多去地方做个监察御史。”
“你跟在皇帝身边做侍读,快的话三四年就能进六部做主事了。”
白玉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往后的路,高官厚禄她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在见识过如今官场后,白玉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来京赶考,自认自己便是与众不同的少年了。
虽说当初一心抱负社稷的初心仍在,但她更知道明哲保身才是重要的。
被沈珏一人把持着的官场,顽劣不理朝政的小皇帝,白玉安也有股深深无力。
心底还是知道杨学士的心意,白玉安低低道:“玉安感激杨先生的看重。”
杨学士点点头,苍老的手指放在了白玉安的手臂上:“你老师之所以这么看重你,也是看出了你有一颗赤子之心。”
“官场的确是趟浑水,身在其中独善其身就好。”
白玉安默然点头。
从杨学士那里出来,白玉安这才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她坐在位置上,看着大门外头种着的一棵青松。
青松的枝头几乎高过了房梁,无论寒暑几乎都是青翠着的。
白玉安看的出神,几乎没注意到旁边温长清的话。
直到温长清将手一下拍在了白玉安的肩头上。
白玉安回过了神,回头看在了温长清的身上:“温兄,可是何事?”
温长清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瞧着你好了,想叫你一起出去聚聚。”
白玉安默了默,又道:“我想叫上高兄一起。”
温长清点头:“叫上高大人也好,人多热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