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个五六日,照着老村长和村里人从肖家车队打听回来的消息看,他们过几日会经过一处叫上户县的小县城。
从上户县到西平府城还有好几百里地,到时他们就要和大部队分开,他们往东,村人们往南。
难民们口粮不足,路上碰到安顿流民的卡点,有一部分难民就留了下来。但路途中也有不少人加入,因此队伍依旧壮观。
与饥饿相比,云霄觉得数月没洗过澡的身体发出的酸臭味儿,以及头上长满虱子痒得发疯的感觉,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
大晋女性地位低下,从她这些日子所受到的待遇就可窥见一斑。
胡阿兰轻轻搀着她,一阵风吹了过来,真臭呀,官道旁的林子边一坨坨排泄物有风干发黑的,还有比较新鲜的。
本就饿得抽痛的胃,被恶心得只能干呕。
有走不动的老人孩子坐在路上歇息,一些人直挺挺的倒在树下一动不动,不知是死了还是睡着。
天热,和一大群几个月没洗过澡的人凑在一起,什么味儿都有。云霄也不嫌别人脏,毕竟自己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挠了挠头皮,又抓到了两只虱子,恨死这些东西了,头皮实在痒得不行,疼都比痒来得好受些。用两拇指指甲盖一压,“叭嗒,叭嗒”两声,撵成肉饼,这就是寄居在她身上的下场。
“多俤,晃悠悠的干什么呢?”胡氏瘦削的脸颊侧了个九十度看她。
云霄对上她的眼神,挤出一个笑:“阿奶,我在看路边有没有野菜。”
胡氏哼一声,睨了她一眼又转回了头。
云霄给了她一个白眼,这婆子最坏了,倒是从不亲自动手打她,只叫她儿子儿媳动手。
“阿奶,三姐刚刚瞪你。”余多粮坐在板车上手指着余多俤。
胡氏还没说话余氏先骂了起来,“多俤,你皮又痒了是不是?”
云霄一脸无辜,“娘,我没有。”轻轻撇了余多粮一眼,这小崽子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坏水,自私自利。
不过就是吃了他半个鸡蛋,就记恨上她了,这几天总跟她过不去……云霄在心里把便宜弟弟狠骂了一顿。暗暗打算,找个机会给这个小屁孩一点教训。
这样养坏了的孩子,打几顿再威胁威胁就能乖觉些。
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前头终于停了下来。云霄累得不行,一屁股就往路边坐。刚想脱鞋看看脚底板,胡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多俤,你去前头河里打罐水回来,”胡氏拿了个瓦罐塞到她手里。
云霄抱着瓦罐又坐了一小会儿,在胡氏看了她第三四五眼,在余氏冲过来揍她前站了起来,抱着罐子到前头去了。
要打水得从斜坡上往下爬,她腿软,只能磨着屁股往下蹭,要不,指不定得滚下去。
河水清澈见底,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没看见河里有鱼的踪迹。
走了一天的路,她实在太累了,在河边坐了一会儿,才认命的舀了罐水往上爬,回来照例又挨了余氏一顿数落。
云霄看着眼前这张脸,幻想自己吃饱了,有了力气,当余氏再张嘴骂她,她就把她的牙都给打断。
想像中的那个场景,让她心情愉悦了些。
低垂着头躲到一旁去,她得让余家人看到她的顺从乖巧一面,便宜娘打人狠着呢,是下了死手的,完全没把她这个女儿当人。
那胡氏更不得了,只要动动嘴皮子,底下几个孝子孝媳就拼了命的服从,生怕慢一步被骂不孝。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得忍。就她现在的身体,走路都费劲,可没有力气反抗压迫。
胡家村人自动自觉围在一起休息,村长带着几个年轻后生往前头去了,过了一会儿才一脸凝重的回来。
招了各家的男人过去开会,家里没男人的就派了一个能做得了主的过去,一群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云霄凑了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旁听。
“肖管事说前头就是落凤坡,山上长年盘据着一群山匪,大伙夜里警醒着点。”
大家一听说有山匪,脸都吓青了。
“肖家会保护我们不,他们那么多护卫……”一人说道。
胡老村长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骂道:“人家为啥救咱们,能提点咱们一句就不错了,前些天有人来抢二傻媳妇的口粮,一村子这么些人,我喊你们帮手,又有谁去帮手了?这会倒会做白日梦了。”说着,又一脸恼怒的看了一圈人。
个个被他看得羞愧得低了头。
肖家是青州玉县一大户,做牛羊马匹生意。一家老小加护院有八九十人,个个都配了刀。要知道铁器在大晋非常昂贵,兵器更是普通老百姓不可得。
像胡家村人,带着多是石头磨成的砍刀,锄头,扁担当武器。家境好些的还能有把铁制镰刀或菜刀防身。
肖家马车骡车足有四五十辆,活的猪羊鸡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