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响起了一阵阵的哭声。
乔琰看着面前的画面慢慢退出了此地,将这里交给了孙策的下属和亲人。
她站在庭中,仰头看着头顶有些暗淡的星光,对于这位年少枭雄的离世,发出了另外的一声叹息。
在他死前揭开一些对他来说过于颠覆认知的秘密,或许是对他的尊重,但也未尝不是对他的一种残忍。
可这种图穷匕见的告知,对于乔琰来说却是此刻势在必行之举!
当她作为一位莅临扬州插手行动的大司马之时,孙策身故之后,他的这些下属完全有可能围绕着尚且年幼的孙权或者是孙策的堂兄孙贲形成另外的一股力量。
一旦其不能受到长安朝廷的束缚,几乎于割据扬州一方的势力没甚区别。
且不说孙策多年间在扬州努力收拢各郡的战果,在一夕之间会被放弃大半,以至于基业崩塌,就说这山越、扬州世家和军阀势力的相互制衡,对于意图收拢扬州为己用的乔琰来说,也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换一种可能,就算当着她这位“良善的见证者”,孙策将孙氏和下属都交托到了朱儁的手中,因朱儁效忠于大汉的立场,也意味着乔琰先前为了谋划扬州做出的种种准备都变成了无用功。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她不愿看到的情况。
与其冒着这种发展方向的风险,她还不如做出一个更加危险、更加剑走偏锋的决定。
将这背后潜藏的东西披露在孙策的面前,让他自己来做出一个抉择。
当死亡的幕后推手呈现出端倪之时,她这个坐在病床前探视的人与恶徒无异。
可若放眼天下,自建安元年,甚至是自中平四年她成为并州牧后的种种,她对于天下民众来说,却绝不是一个恶人。
在他已不可能为自己复仇的情况下,他是要让更多人被拉入那个上层争锋的漩涡之中,还是要让他的家人下属归入一个安定的局面里呢?
孙策选择了后者。
乔琰也赌对了结果!
她收回了望向天穹的目光,便见门外有个年岁不大的孩子挣扎着想要从大人的怀中跳出来,脸上还糊着泪痕,嘴里嚷嚷着想要参军,又在随后被人给拖了下去。
“那位是?”
她刚开口就听到后头走出的周泰回道:“他叫凌统,是凌都尉的儿子,因他前阵子被接到了吴郡,我等在令人将吴夫人给接到此地后,也将他带过来了。”
“他……他和朱然那孩子一样,不太能接受父亲的死讯。”
乔琰回道:“我知道了,此战殒命于山越之手的士卒,迟些让子布草拟一个抚恤金的数额。未能保护好府君的问责……便不必让他们担负了。”
她将话说完,望着凌统被人接走的身影,有片刻的走神。
促使孙策做出决断的,或许也有他们吧。
他自己因父亲之死而征讨黄祖,黄祖之死促成了黄射的舍命反击,黄射先杀朱治的举动,让孙策在朱然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这才彻底变成了一派坚持入山与山越作战的局面。
这出为报父仇的往来循环最后终结在孙策的毒发过世上,或许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倘若让江东子弟都与乔琰敌对,那往后真要相互攀咬至于无穷尽了。
孙策自己已深受其苦,又如何希望下属的子嗣还要活在这样的日子里呢?
这是他作为扬州牧最后的仁慈。
也是他在落幕退场前留下的最后一笔。
现在只希望,能猜到孙策做出此等抉择之人,能看在他这番良苦用心的份上,莫要做出什么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比如说,周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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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淮阴的周瑜望着城下的攻城军队面色沉沉。
一想到此刻身在扬州的孙策极有可能会因为进攻山越而让自己处在足以致命的危险处境之中,他就无法不觉得心中焦虑难安。
昨夜他更是无端出现了一刹的心悸,好像出现了什么可怕的意外。
可如果说前日他还能将消息送出去,也能收到从外面送进来的信报,今日便已几乎被彻底断绝了出城之可能。
刘备从北面而来的增兵,已让这一支中路彻底变成了徐州北面势力占据优势的局面!
“周将军,您说那张州牧与大司马的人手是不是……”是不是有意要对您做出什么坑害?
周瑜的亲随同样看着城下的画面,发出了这样的问题。
周瑜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慎言!”
他虽对贾诩存有几分疑虑,但这种猜疑藏在心中便也罢了,实不必将其说出来。
而他此刻虽是遭到围城的状态,眼下刘备这边的攻城队伍人手也还在他能够承担的限度之内,并未落到要城中士卒拼死守城以保生路的地步。
前日贾诩送来的信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