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横跨天空的高架桥下,是寂静无人的荒地。一条没来得及铺设的小路穿过荒地延伸向城市的灯火。路的两侧是破败的铁皮围挡。地被圈起来应该是要做什么,可是什么都没做。只有野草兢兢业业地疯长。
于诺站在几块连着倒下的铁皮前,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玫瑰,看着围挡里漆黑一片的野草,犹豫片刻,踩上铁皮,走进了荒地。
几步之后走下铁皮,踩上又软又扎脚的草窠,她没来由地害怕起来,怕自己陷进去,于是把脚收回来,重新站回铁皮上。铁片邦的一声脆响,陷下去一个坑。
“算了,就在这儿吧。”她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还好今晚没有风,不然窸窸窣窣的风吹草动能让人自己把自己吓死。
她蹲下身,放下花,从挎包里掏出一包用黑色塑料袋裹着的家伙式儿,打开袋子,端出一个崭新的铁盆。盆里放着一沓纸钱,纸钱上垒着三个金元宝。
她将塑料袋团成一团塞回包里,顺便摸出打火机,擦着火。视野里登时明亮起来。元宝金灿灿地反着火光,月白的玫瑰也被打亮。九朵花儿挤在一起,在灰蒙蒙的天蓝色铁板上躺着。
“我知道你不在这儿。”她又开始自言自语,拈出一张纸钱来点燃。火焰不慌不忙地吃掉纸钱。她看清了上面的字。
“一个亿?”
她买的时候并没有细看。因为她并不相信,只是想做点儿什么。这种像真钱的冥币体积最小,价格最高,于是她便买了这种。
“地府通货膨胀还挺严重的。”她将快要燃尽的纸丢进铁盆。火苗小了一些,然后略显艰难地向元宝蔓延。
“这花真好看。”
于诺被身后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一跳,全身汗毛都支棱起来。
她回头看去。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生,不声不响地站上了铁皮的另一端。
她竟丝毫没有察觉,于是心中警铃大作。她仔细打量那姑娘,在不明不暗的火光的映照下,女孩面色白皙动人,眉眼浓郁深邃,嘴角弯着好相处的笑意,似乎只是对于诺有点好奇。
“有人来了。”女孩又开口了,声音又轻又甜。
于诺闻言,向小路通向城市的一端望了一眼,隐隐约约似乎真的有一个人影在向这边移动。
“你躲一下,别让他看见你。等他走过去了,你再跑,往城里跑,千万别跑反了,城外都是大野地,有好多人死在里面。”
于诺感觉这女孩怪怪的,但嘴上还是道了声“谢谢”。她站起身,浑身汗毛剑拔弩张,各个生理系统都紧绷起来,准备着逃生。
铁盆里的纸钱还在燃烧。摞在一起不透风的纸烧得很慢,似燃非燃的,完全没有吞噬一切的火焰的气势。
算了,于诺决定尽快离开这个不吉利的地方。她从包里掏出矿泉水瓶,把里面剩的半瓶水劈头盖脸地倒进铁盆,快倒完时,忽然决定给自己留一口,于是赶忙立起水瓶,拧紧瓶盖,塞回包里。
再望向小路尽头时,人影走近了一些,可以看出走得很慢,似乎犹犹豫豫的。
“快走,他过来了!”女孩伸手来拉于诺。于诺下意识地躲开了。
女孩没抓到于诺,倒没有在意,自顾自地向荒地深处跑去。
“不是说别往城外跑吗……”于诺没底气的质疑还没问完,女孩已经跑没影了。
于诺愣在原地,在小路的两头来回望了两圈,僵住了。本能告诉她很危险,理智告诉她很奇怪。背着城市光亮的人影没有停下,还在向她移动,距离她仅有三四百米了。她感觉那人似乎在望着小路尽头的荒地深处,并没有注意到她。
她掏出手机,决定找人报告一下自己的行踪,可她的通讯录里没有一个亲人可以联系,也没有亲近的朋友可以随便打过去说自己可能有危险。报警似乎是她此刻的首选,可当前的状况很难说清。警察不会因为有人在昏暗的小路上跟你迎面走近就出警,也不会因为你看见有人跑进大荒地就过来巡逻。
那有人跟自己说杀人什么的算不算呢?于诺快速翻着通讯录,忽然注意到一个名称:刘谨言。
这是个警察。就他吧,她把电话打了过去。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至少不是停机。她快速编辑短信给刘谨言,报告自己的位置和遇到的怪事,点“发送”时,抬头瞟了一眼逐渐靠近的人影。
那人又近了一二百米。他加快了脚步。
尽管看不真切,于诺还是感受到了那人的目光。匆匆一个对视,她浑身毛孔瞬间炸了。
她迅速让手机关屏,使自己隐在黑暗中。脚下想有所行动,可是退后是被围起来的荒地,向右是远离人群的野地,向左就只能硬着头皮迎面和那人对上。
她决定赌一把,赌那人没有恶意,赌自己能挣脱,能跑掉。
她弯腰捡起铁盆,用它给自己壮胆。万一他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