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足够让躺在榻上的大长公主听见,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大长公主却仿佛熟睡一般,并无半点反应。
卫麟书不急不缓,静静站在榻前,等待她的回应。
景冕也走上前,关切道:“舅母,景冕来向您请安。”
两人说完都不再出声,而躺在榻上的大长公主在短暂的沉默后,也终于缓缓动作起来。
原本榻旁小几上的沉香炉烟如水流,白雾倾泻间清幽味道逸散于室,让人闻之心安气宁。
但随着景冕的这句话落下,雍容妇人慢慢起身,衣袖拂动间,搅乱香气氤氲,连带说出口的话语,都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我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有一天算一天,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景冕干笑一声,下意识将宫中御医配置的药取出递到她眼前,恭敬道:“这是母妃让我给您拿的药,您再用用看,说不定很快眼睛就能看见呢。”
他说着想起大长公主根本看不见,又转而将药递给卫麟书,示意他收下。
文德大长公主这段时日眼睛失明,其他感觉倒灵敏许多,察觉到眼前两个人的动作推搡,心下莫名厌烦起来。
“景冕,药既然已经送来,你就赶紧回宫吧,我这里庙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舅母……”
“出去吧!”
文德大长公主说话毫不客气,逐客令一下,景冕和卫麟书两人只能被迫出门。
只是离开英华苑,景冕终于还是没忍住,重重地拍了下卫麟书的肩膀。
“只听说舅母失明后脾气不好,倒没想到现在连话都不愿与人多说,可真是难为你了。”
卫麟书倒是难得好脾气地笑笑:“身为人子,这自然是我应该做的。”
他一路送景冕到将军府门口,待看不见景冕的身影后,才收敛笑意,转身回到书房。
江南集市。
郁良夜从灾民安置处出来,便准备来到集市采买过年所需的东西。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虽晨起还尚冷,但此刻日已当空,熔金一样和暖的阳光照耀大地,不一会儿便让人觉得浑身暖烘烘的。
郁良夜边走边看,一时间额头鼻尖竟渗出汗来。
早上穿的衣服还是有点儿厚,等回去要换一件才是。
郁良夜思忖着,将刚挑好的两尾鱼递给摊主过称。
“就这两条,请称一下吧。”
面前的小姑娘虽个子已长成,但眼睛又黑又亮透着一股稚气,加之脸蛋圆圆,笑得亲切,看起来不像是真人,倒像是他们家船上贴的怀抱鲤鱼的年画娃娃一样。
摊主想着一喜,将零头抹掉,还附带着还帮郁良夜刮掉鱼鳞,除去鱼鳃。
“姑娘长得好,希望能沾沾姑娘的喜气,来年有个好运气。”
郁良夜哭笑不得,只能连连道谢。
两人的这番交谈并未避人,集市上人来人往,刚从糕点铺出来的顾怀安便将这番话听入耳中,一时好奇。
他朝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正看见一个笑意吟吟的姑娘从鱼摊前转身离开。
那位姑娘其实算不上绝色,穿着普通的衣裙,梳着简单的发式,和他平常所见气质高华的大家闺秀相去甚远。
只是她身上却自有一股和大家闺秀完全不同的旺盛生命力,走起路来脚步轻快,裙裾跳跃,让人一见便联想到铺满不知名野花奔跑着野兔的山坡,心下向往。
顾怀安不由一时失神。
“那是谁家的姑娘?”
郁良夜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意间撞入他人眼眸,她采买完东西,提着两条大鱼和一众过年需要的衣食,和路上碰到的邻居一起结伴回到洒金巷。
“张婶,这是您的东西,您拿好。”郁良夜一直送张婶到家门口,才将自己替张婶拿的布匹和芝麻糖递给她。
张婶笑得朴实:“良夜,真是多亏碰见你,要不然我哪能拿动这么多东西……”
张婶年纪大,家中又只有一个耳聋的老伴儿,平常不怎么跟人说话,一拉着郁良夜,说话也开始絮叨个不停。
所幸郁良夜无事,放下东西,含笑站在门口听张婶说起家常来。
张婶家在洒金巷的巷子口,巷子里住着的几户人家来来回回都要经过张婶家。
郁良夜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但看见巷子外不远处的那棵大柳树下人影犹疑不前,定睛一看,才察觉到自己站在这里的不恰当。
他恐怕是因为自己在这儿,才不想回家吧?
“良夜?良夜?你听见没有?”
“什么?”郁良夜一时分神,不好意思道。
张婶叹一口气:“我是说你和林家小子的事情,之前还见你们两个挺好的,怎么最近倒生疏不少?”
“我们……可能是没有缘分吧……”
郁良夜自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