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走了之后,他本以为七岁的她会知难而退,毕竟她不会水,哪料到她竟然胆子大到试着水的深浅迈入了河中。
真是愚蠢!
他不得不也跟着跳入河中,青衣很快被打湿,顾不上这些琐碎,伸出手臂揽过快要失去平衡的小姑娘。她才十二岁,身体十分瘦小,而他已经十五岁,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将人提到了岸边。
她湿漉漉地站在河岸边,提醒他还有一个。他有些不悦地扫了眼她身上几乎透湿的轻薄纱衣,也明白若是他不去救下河里的萧云亦,只怕她还要再次下水。
萧云亦呛水太多,他毫不费力便将他扯了过来,一路带到了岸边。
看到岸边软踏踏的萧云亦,她有些无措地问他:“他……死了吗?”
人命虽然脆弱,但是想死,也并没有这么容易。
果然,萧云亦呛咳出了一滩水迹后,终于睁开了一双迷茫的双眼。
萧云亦既没有母族庇佑,也没有父皇疼爱,自落水以来,便清楚了皇后对自己欲除之而后快的态度,是以愈发谨言慎行,在课业上更是勤勉,在后来的几年中,屡屡得太傅称赞褒奖,久而久之,也为自己争取了一定的实权。
有皇后的掣肘,萧云亦依旧如履薄冰,但相较于碎梦轩已好上太多,是以隔三差五便会过来送些东西。
只是随着他每次来寻碧禾,二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次数越来越多,齐舟也越来越不喜他。
齐舟转过身,视线落在那张明媚的小脸上,瞧着她吃得如此津津有味,冷淡着脸将视线移向别处。
“好吃!明天还能有吗?”
既然他避而不谈食物来源,那她也没兴趣刨根问底,反正他拿来的,必然无毒,现下她只是好奇,明日可还有。
“没了。”他的口气出奇的冷淡。
碧禾也不生气,这么多年,他总有那么些奇奇怪怪生气的时候。多数时候她并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也不想主动去问,以免触了霉头。
是夜,子时。
偏殿内破天荒燃了香。
青花缠枝香炉里升腾出袅袅烟气,寝被里的少女正酣然安睡。
这是很久之前洛同送他的清心芙蓉香,说是有治疗头疾的功效。白日里听她提到头痛,他忽然有些后悔这些年对她用过的忘忧铃。
齐舟虚虚地伸出手在她面颊边比划了一下,她的双颊粉嫩红润,整个人安安静静地躺着,鼻尖小小的,勾勒出少女的秀气。
他初来碎梦轩时,她不过才是个十岁岁女童,彼时他也不过才十三岁。如今五年眨眼已过。
现下魏越两国边境战事胶着,他的人不久前传信于他,在越国有“杀神”著称的崔老将军不日前战死沙场,越国这边势必要经历一番动荡。
他抬起手轻抚了抚剑柄上褪了色的红色剑穗,仿佛深陷痛苦回忆,喃喃道:“是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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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禾这夜睡得极好,没有再梦到过去那些不好的记忆,也没有中间醒来面对黑漆漆的屋子,睁开眼睛时,深秋的暖阳已经照在了殿外。
洗漱用的水和各式用品,已经在屏风边摆放好,这几年刘嬷嬷腿脚越来越有笨重的态势,可怜碎梦轩并无能用之人,是以碧禾多是自力更生,自行打水洗漱。
她已记不清,是从何时起,齐舟会数年如一日地将那些物什为她备好。
她心里一暖,自行穿好一件湘妃色裙衫,这件裙衫有些旧了,好在并无破损,她照了照铜镜,尚算满意。
收拾妥当后,她出了门,长身玉立的身影等在门外。
他打量了她片刻,一张睡足后的小脸复又恢复了朝气,心里满意一笑,这才像这个年纪的样子。
“殿下。”齐舟因常年用剑而带有薄茧的手伸出,指骨修长,煞是好看。
碧禾觑了他一眼,缓缓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细滑的稚嫩乍碰触略微粗糙的薄茧,激起一阵颤栗,碧禾下意识缩了缩手心。
对方却恍若未觉般收紧了些,若不是他一脸平静,她险些以为他是故意如此。
“殿下总归要习惯。”
他轻声提醒。
碧禾嘟了嘟嘴:“碎梦轩没有别人,何必如此计较,况且,也没人把我当正经主子。”
她始终不习惯这样的触碰。
“殿下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尊贵的人。”他声音轻缓,如潭的双眼深深望着他,碧禾抬起明媚的眼眸,她竟然看不懂他。
他好听的声音仍在继续:“皇后那边派了人,请娘娘与您去赴菊花宴。”
今日的沈氏已然清醒,她素来不愿与皇后往来,是以推脱自己身体不适,不宜赴宴,没成想那宫人倒也不强人所难,只是说,若真如此,让七公主赴宴也是一样。
沈氏一时间不明白皇后如此所欲为何,便遣了齐舟来问碧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