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乐郡回来后,沈云降大病一场。
连着几日高烧不退,几乎要病死在颠倒的晨昏里。
终日不散的苦药味萦绕在屋内,火盆中的细碳被烧得发红,冒着滋滋作响的火星子。
她靠在床头喝药,余光瞥见那颗每日雷打不动出现的莹绿色糖丸,苍白的脸上浮出些许笑意。
瓷碗见了底,沈云降仰头饮尽间,屋门“咯吱”轻响。
她垂着眼放下碗,拿起那颗糖,对来人道:“我刚好喝完了。”
紧接着一只修长漂亮的手端起瓷碗,她一顿,愕然抬眼。
“嗯。”
“邬斯衡……”
她下意识开口,随后小声道,“我还以为是桃雨呢。”
少年默了默,道:“看来你还是不清醒。”
“我已经清醒很多了,”沈云降嚼着糖,忽而看他道,“我有一支钗子不见了,金光闪闪的那种,你见过吗?”
邬斯衡“嗯”了声,“在我那儿,我等会儿拿给你。”
“为什么在你那儿?”
或许是当时被冻得神智不清了,对那日的事沈云降竟然没什么印象。
邬斯衡挑眉道:“你给我的。”
“然后呢?”她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然后抱着我哭,说要回家。”
“……”
她避开少年一本正经的目光,“再然后呢?你带我回丹阳县衙了?”
“没有,”他摇头,“我答应你了。”
“答应我什么?”虽然她也不想这样喋喋不休地问,但她实在好奇极了。
“带你回家。”
沈云降实在没想明白他的逻辑,“所以呢?”
还能去哪?
邬斯衡神色一顿,道:“我带你去了沈将军的故居。”
这下她才理清了那团混乱的思绪,只是她去过这么重要的地方,她竟然不知道。
未免也太可惜了。
她有些懊恼地嘀咕:“我都睡着了,你还带我去做什么。”
“因为我答应你了。”
少年音色清朗,惯是少言,本来说了这一句就想作罢,对上她因为多日咳疾而泛红的双眼,又认真补了一句,“这次我没有骗你。”
“以后也不会骗你了。”
沈云降一时愣怔,半晌无言,默默看着少年如松如竹的背影遁入风雪中。
接下来的几日她明显好转了,桃雨便在天朗日晴时带她出去逛逛散散病气,依着李琡的吩咐,每次出门都裹得像个粽子。
这日沈云降一推开门,便看到小金毛在屋檐下暖融融地晒太阳,一看到她就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她又惊又喜,蹲下身抚摸它毛绒绒的脑袋,问桃雨道:“乌龙不是一直在湖岸边待着吗?怎么今日来后院了?”
桃雨笑眯眯道:“奴婢昨日去倒药渣,撞见三少爷和夫人说姑娘喜欢小狗,夫人就让奴婢将乌龙养在后院了。”
小金毛依偎在她的手心里,而沈云降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轻轻颔首。
有小金毛在的日子过得飞快,半月时光弹指一挥,沈云降的身子爽朗许多,咳疾也痊愈了。
元日将至,下人们要在院子里挂满红灯笼与绸带红幅,她正在院子里抱着小金毛玩,听得他们小声议论着什么。
“吏部尚书府派人来送了元日贺礼。”
她一顿,侧耳倾听着他们的话。
“赵大人与赵二公子往日里也没有与咱们老爷多亲近呀,今年竟然如此殷勤……”
“巴结呗,他家大公子作恶多端,不知害死了多少人,被杀了还要怪罪在咱们大少爷头上,这不,圣上都为老爷撑腰了,他们怕被降罪,只能来巴结老爷了。”
“还是咱们老爷厉害,这才几日,外头的风向已经完全变了,全上京都在为咱们大少爷鸣不平呢!”
“不得不说,像咱们大少爷这样风光霁月的贵公子,能文能武,不知道被多少小姐盯着的,将来主动拜访的人家定是踏破门槛……”
“……”
沈云降听着听着,逐渐走了神,直到桃雨来唤她。
“姑娘,老爷和夫人请您去侧堂。”
自打生病后,沈云降还没去过前院。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风景,忐忑地敲了敲门。
屋门向内拉开,她措不及防对上了邬施礼的眼。
自那晚后,她还是第一次见他。
但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邬施礼率先别开眼,给她让路。
武安侯夫妇坐在主座,三兄弟也都在。
沈云降礼貌地弯了弯唇,进屋后,一股温热舒服的风扑面而来。
她被安排坐在邬斯衡的旁边,李琡嘘寒问暖后,邬谌便进入了正题。
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