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初的视线凝在桌边正在故作镇定地喝茶的陆阑风身上,而他无意间抬头,正巧和她对视。他并不看她,而是飞快地低下头去,伸手去够茶壶。
双成将茶壶朝他面前推了推,被他一把抓过,将第七盏茶也灌了下去,就像一株即将干渴而死的植物,再迟一步就会枯萎。
见状,盛初更确定了心中猜想,紧盯陆阑风的那张脸,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破绽。半分多钟过去,她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扭头扫了一眼密封的窗子,随后右手握上隐藏在腰间的剑柄。
许久无人出声,盛初率先打破了沉默。她似笑非笑地,不紧不慢地问:“既然你已经如愿见到我们,那么是不是立刻就要动手了?”
就在这一刻,桌边之人突然凌空跃起,脚尖离了地面。“陆阑风”的身躯几乎是在眨眼间便化作一道半透明的黑影,从盛初脸颊旁急速掠过。
盛初早有准备,因此反应格外迅速,在黑影迎面袭来的一瞬间侧身躲避,堪堪避过。
“嘶——”
盛初在侧身的同时以极其艰难的姿势反手拔出剑来,上一秒才躲过致命的袭击,下一秒剑锋便抵在了那团黑影之上。她持剑的手微微发着抖,但并未拖沓,将剑抽出之后立刻换了双手握剑,抡剑向对方劈去。
这一幕落入沈玄征眼帘,他原本按在剑上的手渐松,放下心来。
眼下的局势并非死局,她一人足以脱身,无须他插手。是以他在短暂的犹豫过后选择了静观其变,等到必要时再出手相助。
她性子要强,遇事从不喜旁人代劳,凡事只爱亲力亲为,他是记得的。何况如今的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弱质女流,他相信她的能力。
而他的猜想没有错。
那一剑用了盛初十成十的力气,剑刃落在黑影之上,竟有如触到坚硬的岩石般火星迸溅,剑光如雪,映亮了因鬼界教众到来而稍显昏暗的房间。这一剑将黑影一分为二,残破的黑影缓缓委地,随即化作尘埃,湮灭在空气中。
盛初自己也被剑光带来的冲击力震得当即连连后退,幸而沈玄征及时相护,从身后扶住了她,才没有跌倒。
“小心。”他道。
“多谢。”昏暗之中,盛初胡乱同他颔了首,稳住心神。
不需他开口她也知道是谁,他的灵气实在独特,此刻站在她身边,灵气如云雾般扑面而来,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她,并不敢妄下定论。
她没有多说,松开扶在他臂上的手,将剑收入鞘中。
眼前景象发生得太过迅速,内容太过震撼,以至于除沈玄征之外,其余几人都愣了,各有所思,默契地一同保持着安静。
叶霜浅在想,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占据学宫第一的名号,过了这次历练怕是会拱手他人。思及此处,她不禁望了望手中的碧玉笛,那是她的武器。
一旁的谢疏则沉思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双成亲眼看着陆阑风化为鬼魂,又被斩作轻烟消散,受到的惊吓不小。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愤然甩手骂道:“无耻之徒竟敢冒充!亏我还担心他,我的心都喂了狗了!”
盛初忙递眼色给她,她才收敛了些,但依然怒气冲冲。
“那窗子被我封得死死的,陆师弟的功力又弱,根本不可能进得来。”谢疏道,“而鬼魂要想穿过凡间的墙,易如反掌。前辈早该想到的,我也一样。”
他们一时疏忽忘了这茬,所幸盛初及时忆起,将敌人手刃。
双成低声道:“罢了,我也不必白白生气。陆阑风目前还不知所踪,我为他担心也是应该的。”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不出来,双成说完,自己的眼眶也红了起来,咬牙将眼泪憋回腹中,在心中埋怨自己今日失态,往常自己从不会这样。
她擦了擦眼角,不再吭声。空气安静下来后,她又想起方才盛初的表现。
剑光十分清透,是少见的绝佳水平。虽然宋韵那老妖精是个玩弄权术的可恶家伙,但看人的眼光尚准,竟能从脾气暴又小心眼的笨老头柳祈处挖到此等剑道奇才,真是羡慕不来的好运气。等有朝一日她也有了出众的弟子能以衣钵传之,又不知猴年马月了。
这时,窗外传来巨大的叫喊声。
谢疏正要去开窗,双成已经先他一步,一挥袖释放出灵力轰爆了窗户。
转瞬间,窗纸变为灰烬,只剩几根木头架子横七竖八地拦在窗洞上。众人听得窗外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不约而同地都拥至窗边,齐刷刷往下张望。
紧接着,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
有人掉下去了!
双成一个纵身翻下窗,甚至不等其他人看清楼下情形就跳了下去。其余人又是一阵惊呼,“前辈”喊了几十遍都无人应,只得也下了楼。
客栈外墙的墙角处,躺着一个人影。
入目的是少年惨白的脸色,和满身的血迹。双成瘫坐在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