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三个小时的课程,她总会择出一半的时间锻炼学生的气质和舞蹈修养。
叶绍瑶推门进冰场专属练功室,映入眼帘就是季林越下腰的场景。她没有学习舞蹈的经验,只觉得这样用双手反握脚踝十分残忍,捂着眼睛不忍直视,好似下一秒自己的腰也要痛起来。
冯教练被身后的动静吸引,眼神锁定蹑手蹑脚贴墙边走的叶绍瑶:“穆百川把你赶下来练体能?”
她依稀对这个女生有印象,几面之缘,每一次见面她都顶着两颊酡红,若非好奇问过工作人员,她还以为是从高原上下来的藏族姑娘。
想神不知鬼不觉隐身的叶绍瑶被抓现行,只能乖乖问候:“冯教练好。”
冯蒹葭回头调整季林越和姚苑的动作,应付道:“我今天指导基本功,不练体能,你要感兴趣也来试试?”
叶绍瑶战战兢兢,对着食指犹豫:“是演杂技吗?会很疼吧?”她直勾勾地盯着耗腿的季林越,面目逐渐紧皱。
冯教练以为她关心季林越,替他回答:“他柔韧度好着呢。”
话音刚落,一旁劈叉的姚苑就放声嚎哭:“为什么滑冰要上舞蹈课,我就是不想跳舞才学滑冰的。”
更多的话被她的哭腔掩盖,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叶绍瑶看她身上依旧穿着一套公主裙,裙摆上粉红色的小花怎么也艳丽不起来。
在冯教练半是好意半是强硬的态度下,她热情地留下来,加入练习基本功的队伍,从开肩开始。
“痛痛痛!”
很难想象,此后的半个小时,叶绍瑶都是在呼痛中度过。
“小孩子的软开度和灵巧度都很高,你除了腰有些硬,压腿抻筋还是可以的。”
一劫之后,冯教练金口玉言放她走,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季林越在她的心目中似乎又伟大了一点,他居然做完了一系列挑战柔韧度的动作,完事还跟没事人一样,衬得她好像在被容嬷嬷上刑。
她自内心发问:“怎么做到的?”
季林越同样坐在休息区,刚结束冰上训练的他还在翻着手提袋找刀套。
“天赋?所以我被迫转了冰舞。”
他学花滑的时间也并不长,满打满算才三年,搬来市中心前,他也曾在其他训练中心待过一段时间,通过了二级步法和自由滑。
教练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舒展、放得开,是学冰舞的料子”,父母也都听进去了,真带他带去拜师学冰舞。
可那时候国内冰舞基本还是起步状态,哪有遍地的冰舞教练,连唯一在国际上有些成绩的颜惠萍/金颂岳也都是靠看录像带自己琢磨出来的。
父母曾打听过颜/金的去向,但他们二人自退役后就在首都体育局工作,不带外地的学生。
所以为了学冰舞,家长退而求其次,让季林越拜兼教冰舞的冯/李为老师,顺带换了俱乐部。为了方便孩子的学习,季家甚至告别南溪小县城,举家搬到市中心。
“为了学冰舞搬家吗?”叶绍瑶啃面包的嘴都来不及合上,差点惊掉了下巴,“那冯教练也不止在这里任教,她在首都的体校也有当教练呢……对呀,要是你搬去首都,说不定可以直接让颜阿姨教你。”
穆教练跟她提起过颜惠萍,他们曾是一个省队出来的,至今是朋友。在教练言语的描绘下,她足以想象这个阿姨有多可爱,据说当年还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做出了踩着冰套找冰套的傻事。
季林越愁眉苦脸,将棉外套笼在练功服上,语气哀哀:“所以我爸想让我以后去首都,最好能去体校。”
“你要当专业的冰舞运动员吗?”她问。
“是吧,”他给予肯定的回答,语气却不太坚定,“这是我爸爸的梦想。”
“他小时候想成为冰雪运动员,但那时候乡下没有专业的冰场,他就买了别人的旧冰鞋,在寒冬腊月的湖面上自己琢磨。后来市体育局的领导下乡选业余运动员,十个里挑走了九个,我爸就是剩下那一个。”
叶绍瑶抱着善意同情:“真可惜。”
“那些班子在场上指指点点就算了,临走还嘲讽说他适合去打冰球,滑哪撞哪。”
此后的经历不言而喻。自己儿时的梦想幻灭,自然将希冀寄托在了孩子身上。这是季林越从出生就被赋予的使命。
叶绍瑶想,她的父母也和季先生是一样的人,迫切希望她能学个特长,最好能给他二位争面子。她学习花滑也不过是当时双方都喜闻乐见的选择。
她也是被迫这样。
好在她喜欢上了花滑……吧?如果没有繁重的上冰任务的话。
她递给他一半面包,问他:“那你呢?你喜欢滑冰吗?”
他沉默良久,似乎把所有答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迟疑地做出回答:“喜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