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柳茗心里在问自己。
脑子里浮现的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是酒馆门前的出手相救,是缔结契约的漫不经心,是书信之间的简练无私。
而这一次的命令,是她目前接过的,唯一一份透露那人心思的命令。
以后肯定只会多不会少。柳茗想。
她很明白自己的心动的地方在哪里。
卫钊这人,在众人面前都是那么一副漫不经心、不紧不慢的样子,做起事来进退有度、恍如大权在握的模样,他又很少像那些贵胄那般真的沉溺酒池肉林,是难得的将才。
不过,最让柳茗可以为之赞叹的,莫过于自己和卫钊的这份“约定”。
他没有嘲笑,他是在很认真地考虑。
这种尊重,已经是这世间尊贵。
当然,当初单纯的糕点铺已经发展得不再局限于这一点,而是有了其他更大的用途,只不过,柳茗始终记得自己冒险与人商议时,对方给出的认可。
“手艺确实不错,沦落乐籍确是埋没。”
而且,之后他也没有匡人,也是认真地在为她寻谋出路。
柳汝见姐姐许久没有回应,自己坐在那儿想了想,说:“晏清王吗?”
被自家姐妹撞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柳茗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但是柳汝知道自己姐姐的个性,没有明确否认,就是心里有所念想。
她忧心:“可是,不过多时晏清王就要娶妻了。”
柳茗当然知道,这几日城中疯传,而且卫钊回城那日就有说人已经早早被安置在了府上。
巧了,今天这人还就在她现在经营的店里呢。
柳茗远远瞧过。
生得高挑,站在人群中间完全是引人注目的角色,那身装束将对方的腰身显露,看似单薄但似乎蕴藏着一股韧劲,明明是女性的纤细,却充满了野草似的生命力,朝气蓬勃。
没有扭捏没有孤傲,显得平易近人,真实可靠。
柳茗经营着这家店来来往往的人看得多了,这一眼,就能想到,这两人站在一起,不管是形象上还是气质上,都是相配的。
双方似乎天生为对方所生。
但柳茗很难不把这样的想法看作是自己的自怜,自己的胆怯。
暗自观察者,看到真正的主角上场,总会为自己找到一种缺陷。
柳茗没有为自己找,但是她为别人找到了可以的理由。
她最终也只是回答了自己的妹妹一句:“我知道。”
仅限于知道。
就像她的想法,仅限于想法。
柳茗突然想起自己妹妹前些日子跟着司马简去赴卫钊庆功宴的事情,漫不经心地问:“你之前不是见过晏清王他们,印象如何?”
“他们”,具体指的是谁,柳汝心知肚明。
不可否认的是,柳汝对枨嘉的印象很好。
别的不多说,她仅从自己被怀疑是不是司马简派来有意偷听,而只有枨嘉跳了出来从她的角度为她说话,便觉得晏清王能喜欢这个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机敏,勇敢,直言不讳。
让人想接近又不敢接近。
柳汝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自己的姐姐隐瞒什么,她称赞的话便也说出口了,同时,她还朦胧地感觉到一点:“说起来,姐姐,我觉得你和枨姑娘还有几分气质上的相似呢。”
一样的坚韧,一样的果敢。
说完,她下意识地小心观察柳茗的神色,没发现什么异常。
而这样,往往是最不正常的。
说明柳茗正在控制,不想让人知道她真实的意图。
柳汝思忖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姐姐你还好吗?”
对面传来轻笑。
柳茗唇角勾起:“怎么这么问?”
柳汝反被问,却不能给出回应,她觉得自己的姐姐明白自己问的意图。
都是一脉的姐妹,哪有不明白的,柳茗不过是不想直面回答而已。
况且,她觉得柳汝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她若是真的有什么,那现在她就不会坐在这里,细细地听柳汝说她的那些糟心事。
很久之前她就意识到,有种人,不是她想,她迈出去,对方就能敞开心扉,尝试一下的。
这种人,是能直接将蠢蠢欲动的念头扼杀,毫无余地。
孤注一掷,对自己极狠,对不在意的人更加冷漠了。
对于一个经商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玩命玩家,身家性命都堵上,拼一个奇迹,是他们最不敢碰上的人。
某种意义上,柳茗觉得自己在赌博这一方面,和卫钊有得一拼,能做到背水一战但不一定能做到对方的狠绝。
可偏生,这样的人,遇见了一个可以给他再生性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