枨嘉再一次从一场火光中惊醒,猛地张开双眼仰躺在床上呼吸急促,身上汗液黏住她背上的衣物,一时冰凉。
缓了几刻,她感到全身无尽的虚弱,撑着脑袋从床榻上起身。
门口突然传来柔柔的女声:“姑娘可是醒了?”
枨嘉一惊,入目一道屏风,周遭又是另一番景象,相比澄国那殿上奢华,这里更接近她将军府的闺房布局。
她想起来了,她随卫钊回他的国家了,路上多有颠簸,虽看得出来,卫钊有在顾及行军中多出来的人,但耐不住枨嘉这几日对自己身体的霍霍,路上没多久就昏过去。
只是不知这里是哪里。
枨嘉没有即使回应门口的声音,她走下了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让门口那些耳尖的女婢得知了情况,一位女婢说:“那我们进来照顾姑娘了。”
屏风后亮光乍现,一瞬间,左右各进来一名奴婢样的人,一身淡鹅黄色轻纱,手脚麻利,已经将枨嘉需要的东西备好,另有一托盘,上置水墨色的衣物。
枨嘉看出,那是她的衣物,她答应卫钊来前,除去了她的素衣,穿上了她一贯穿的水墨衣衫,那衣衫袖口紧束,不同一般女子衣物冗杂,这样,方便枨嘉动作。
枨嘉看着左右两人,身段曼妙,亦是可人。
她稍作了了解。
她们一个叫小芍一个叫小景,如今她身处的地方是晏清王府邸和花园的一处两层罩楼,这楼连通着王府东路、西路和中路,从开府以来,没有人入住。
她所在的房间,采光与通风极好,开了窗能见下方的人工湖庭,风景宜人。
这样的场景,又想到她与卫钊之间的约定,无端让枨嘉想到“金屋藏娇”这词。
很快,她将这个荒唐的念头逐出脑海。
“昨日已让郎中瞧了瞧,说姑娘身体需要好好调养,姑娘可还有哪里不适?”小芍端了郎中昨晚开的滋补药送到枨嘉面前。
小芍相对小景更加亲人些,小景更接近冰美人,但枨嘉都瞧出两人都有武功底子。
枨嘉受不了别人喂药,自己接过来一口闷下还了回去,这滋补的药并不难喝,比起她以前喝的,温和太多。
她喝完抹嘴问:“卫钊在哪里?”
直叫晏清王名讳的人不常见,若是其他有些身份、但为人不拘小节的人,这俩丫头见过,但一个女子,从未见过。
这毕竟情有可原,这王府可从来没有哪位女子来过。
因此,不仅小芍嘴巴因此笨住了,连小景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有一丝皲裂,两人默默对视一眼。
昨日晏清王回来,今日城中便盛传晏清王恐有好事将近。
眼下,这位枨嘉姑娘与王爷关系似乎不一般。
看来城中疯传的消息也不是不可尽信。
枨嘉以为两位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小芍赶紧苦笑着接上:“王爷入朝,下午便能回来,一会儿会有裁缝来府里给姑娘量制衣服,若姑娘眼下觉得无聊,我俩可以陪姑娘熟悉熟悉府里。”
枨嘉自己因为国家的事情伤神了一断时间,如今与卫钊说定了两年之约,便觉得应当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天地不可一日无和气,人心不可一日无喜神。枨嘉便应了小芍的话。
卫钊常年征战,故将军府便常年无主,唯有一管家在府中操持。
如今卫钊回府,全府上下开始忙活,大多都以清理为主,好让府中焕然一新。又因为府中多了枨嘉,还要分出神办置女子用品。
府里上下就变得很忙碌。
走几步路便能遇见步履匆忙、身影忙碌的仆从经过她们三人身边。
府上的规训严格,待客之道也是娴熟,枨嘉不过昨晚入府,一夜醒来,人人便都恭敬唤她枨姑娘。
枨嘉却听着并不舒服。
并非称呼有异,而是枨嘉不习惯。
她很小就在军营里面跟着兄长,各种装扮就如同男孩儿,她周边的人见了她只会当将军府的二公子对待,她又是女儿身,身量看上去便比男子削瘦,是故,人们也都称呼其为“二小公子”。
一声声的“公子”唤得枨嘉行事风格都要更接近一个男子,若不是有兄长的强行矫正和提醒,她恐怕会更加模糊自己的形象。
如今又一声声的“姑娘”,反倒耳生。
人若是心里有事,什么苗头都容易引向心里那件事。这声声称呼,又让枨嘉想起兄长和军中兄弟,想起将士冢。
“枨姑娘?枨姑娘?”
枨嘉似梦中惊醒,一路小芍向她介绍的内容什么都没有听见:“嗯?怎么?”
小芍见人有回应,心里便放心不少:“奴婢方才问姑娘可有喜欢的衣着样式,这样也给下午的采买提供方向。”
“采买……”枨嘉无意识地重复,想了想,“方便的话,我能否与你们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