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件事,杨淑反倒有些羞涩。
战乱之年,人贱粮贵,奴巷的生意不算太好,便有人做起了私娼的生意。
在一众奴隶中挑选长相出众的站街揽客,倒也能赚得一笔不小的钱财。
杨则生得清秀雅隽,怕是难逃其毒手。
彼时大梁还未与北戎开战,些许北戎客商前来建邺,或许是那时杨则见过北戎人。
想到此处,杨淑颇为怜爱地拍了拍杨则的肩膀,“别担心,都过去了。”
杨则含笑望着她,像注视一件稀世珍宝,淡淡道:“嗯。”
红彤彤的太阳升至空中,像一团新生的希望。
日光洒在二人身上,男子长身玉立,女子懒散地靠在树旁,时而手搭在眼前,望着蔚蓝的天空,长天大街渐渐人来人往,百姓们穿着厚厚的夹袄上街叫卖,铺子的门一扇扇打开。
“走吧。”女子离开老榕向街上走去,从怀中取出一张宣纸,念念叨叨,“去铺子中先买一个帏帽,路上备用的吃食,再去车马行租一辆马车......”
“惠娘。”杨则叫住她,似是有些不习惯这样叫她,杨则有些腼腆,杨淑却落落大方,只一瞬间便适应了这个称呼,“怎么了?”
杨则将她身上的包袱取下,揽在自己身上,笑道:“这样就好了。”
杨淑调笑他:“看不出来啊,阿则,你挺会怜香惜玉的。”
阿则,好久没有人这样叫他了。
杨则失笑,心中仿佛涌现了无数绵密的泡沫,将整颗心脏密密麻麻的包裹,不再空洞,不再无物。
东市车马行,杨淑拢了拢帏帽,租了一辆马车,示意杨则付钱。
一旁的茶馆中有几个大汉在高谈阔论。
“昨个南边那场大火你看见了吗?好大的架势,城中的潜火队灭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将那火熄灭!”
“可不是么!我听说啊,是咱们大梁的昭庆长公主,宁死也不屈身敌国,放火自焚府中,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是个人物!”
“就是!”其中一个大汉一拍桌子,怒从中来,“咱们大梁兵强马壮,凭何让一弱女子进那北戎狼窝!要不是魏式的将军无用,不敌北戎,哪用受这窝囊气,可怜公主一妙龄女子,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就此葬身火海!”
“谁说不是!”另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中年男子道,“想当年,昭庆长公主携年仅七岁的小皇帝继位,朝中动荡不安,正是这位公主殿下力挽狂澜,才不至于大权旁落,奸佞当道。”
杨淑在一旁听着,不禁心中感叹,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忆起昔年长江水灾泛滥,灾民纷涌而至,朝廷设立粥棚救济灾民,却被有心之人利用,当成免费的饭堂,杨淑便下令向粥中添上沙砾。
富贵人家自不会去食含有沙砾的粥饭,只有真正无家可归的灾民才会将此视为救命稻草,这才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杨淑却因此背上骂名,被御史台参奏,贪墨赈灾银两,采买黍米以次充好,杨淑从没这么做过,自然查不出任何证据,可其他大臣却认为杨淑位高权重,以权压人,硬逼着大理寺草草结案。
果不其然,另一个男子讽刺道:“得了吧,建邺城里谁不知道昭庆长公主是个蛇蝎女人,滥杀忠臣,蛊惑幼帝,迟迟不肯放权,怎会为了区区气节而放弃自己的性命,怕是被河东裴氏的少将军退了婚,声名狼藉无人肯要,这才羞愤自戕吧。”
杨淑内心大喊冤枉,她所杀之人皆是罪有应得,其中不乏有道貌岸然之辈,以蝇头小利收买人心,从而获取更大的利益。
杨则抬手捂上她的耳朵,轻声道:“别听。”
杨淑心中一暖,面上却不显,将他的手拿下,不屑道:“区区市井小民之言,还不配我放在心上。”
又忆起杨则过往不堪的经历,怕是也难逃流言之苦,杨淑多说了几句,“人言固然可畏,但也不要全心与之计较,被说两句,又掉不了几块皮,你就当他们是骡子是马,干活累了,难免叨叨两句,至于说了什么,就当没听见。”
杨则垂眸,点头称是。
车马行的伙计将二人租的马车拉了出来,杨淑上了马车,由杨则驾车驶向城门。
城门处,禁军比往常多了一倍,出城的百姓排成长龙,守城的执戟郎尽职尽责的检查每一个出城车马的通行令牌。
杨淑撩起马车的帏帘,蹙起了眉。
往日城门监察不严,跟在商队后面,塞些银子便可,许是北戎与大梁开战,城门也随之戒严,可难为了二人。
杨淑思忖片刻,将一旁的包袱打开,珠光宝翠之间搁置着一块打造精美的银色令牌,工整地雕刻着一个裴字。
河东裴氏的令牌,乃她的前未婚夫裴学所赠,得此令牌可视为裴氏族人。
大梁以士族门阀为尊,某些士家大族地位超然,连皇室都要敬让三分,河东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