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我,但你我也算共患难之交。”
“我并不知你底细,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此乃腐心丸,服下此丸,便要受我桎梏,每月十五服一次解药,否则将会穿肠烂肚而死。你之前让我选择杀了你证明你的忠心,但我从来不替别人选择他的人生,现在你自己选。”
“若你不吃,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来日相见仍是旧相识,若你选择吃,我便允许你跟着我游湖四海,再也不追问你的来历。”
杨淑紧盯着杨则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睛中寻找到退缩的神情,可他的眼眸澄澈如水,杨淑反而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其实这粒丹丸并非什么腐心丸,只是杨淑平时用来解馋的糖丸,腐心丸这可怕的名字只是用来吓吓他罢了。
“甘之如饴。”杨则没有丝毫犹豫便接过了杨淑手中的糖丸,放入口中,片刻后,他皱起眉头。
“殿下,这药......”
“怎么了?”
杨则喉咙中弥漫一股甜腻的香气,皱眉道:“甜。”
“甜就对了。”杨淑恶狠狠地用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良药才苦口,毒药都是甜死人的!”
杨则展颜微笑:“我永远不会离开您的,殿下。”
“永远?没有人是应该永远陪伴谁的,你先是你自己,再是其他人的谁谁谁。”杨淑将他扶起,替他拍打膝弯的雪渍,“倘若你日后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都可以告诉我,我都会支持你。另外,不要唤我殿下了,我有个乳名叫惠娘,是我父皇给我起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是淑啊,就是惠啊的,跟我一点也不沾边。我学着诗人给自己取了个号,威武居士,你觉得怎么样?”
眼前的女子笑靥如花,她本就生的明艳,五官分明,犹如一株华贵的牡丹,若把她栽到花盆中供人观赏便傲然独立,不屑一顾,若是将她种在自由的花园,她便开的花枝招展,绚丽明亮。
“好。”杨则微笑答道。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
风吹过女子额前的发丝,附在她白皙的脸庞,素手挥动将发丝拨正,大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杨则如坠云雾,慢声道:“杨则。”
“杨则......”杨淑喃喃道,杨乃大梁国姓,非皇亲贵胄皆要避其名讳,公主府的一名护卫又怎会姓杨呢?
杨则似是看出了杨淑心中疑惑,抬手指向长天大街另一侧街尾的暗巷,此巷名为奴巷。
战乱之年,天灾人祸,人成了最廉价的交易品,奴巷由此而生。
“五年前,殿下救我出奴巷,并赐姓于我。”
“原来是你。”杨淑一拍脑袋,零碎的记忆纷沓而至。
五年前,杨淑从奴巷带回一名心生死志的少年,少年十分乖戾,像一头凶猛的野兽,打伤了公主府十几名护卫。
那是宁王之乱的第二年,朝中士族横行,杨淑这个摄政长公主当得形同虚设,时年发大水,百姓易子而食,少年却一心求死,将送去的饭食打翻在地。
那时江南刚刚入春,瘟疫开始四处蔓延,杨淑在朝上舌战群儒,下朝便要去赈灾济贫,回到府中还有这么一个烂摊子事,不由得发了火。
柴房内冰冷潮湿,饭食与破碎的碗片洒落一地,杨则安静地缩在柴堆中,像发了霉的蘑菇,腐烂瑰丽。
杨淑本来将他安置在闲置的厢房,他却非要躲到柴房,好像自己是世间最卑贱的生物,见不得太阳。
“将他给我摁住。”
杨淑冷声吩咐,护卫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上前。
这少年就是个疯子!
护卫们心中腹诽,稍微胆大的一个护卫说道:“殿下,这家伙武功不凡,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有几个兄弟现在还在医馆不能动弹,属下们实在是没法子,才任他到这柴房来!”
杨淑气得发笑,“我公主府的护卫若是如此无用,便统统给我滚回家!”
护卫们只得咬牙与少年交起手来,或许是上官发话有了压力,护卫们拼尽全力将少年摁在地上,杨淑从灶台上拿了一个馒头,捏住杨则的下巴,塞入他的口中,强迫他咬下。
少年恶狠狠地盯着她,彷佛她是他的仇人,杨淑放开手便将馒头吐了出来。
杨淑怒极,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杨则白皙的脸上浮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你知道这一个馒头外面有多难得吗?多少人想吃却吃不到,你却在此浪费粮食!”
少年却嘲讽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杨淑怔了片刻,心中升起一丝悲凉。
久久无言,月光透过窗柩洒在两人身上,无端透出一股寂寥。
那口馒头孤零零滚落在地,沾染了些许泥土,杨淑将它捡起放入自己口中,馒头的甜味和泥土的腥味交织在一起,很难吃,她这辈子没有吃过如此难吃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