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冬天并不暖和,零上三四度的气温,带着常年不散的潮气,让人浑身都寒浸浸的。
下午三点钟,宋知荆被闹钟吵醒,她抬眼望了下窗外灰蒙蒙的天,挣扎了几秒后,还是从没暖热的被窝里抽出了身,坐到了梳妆台前。
说是梳妆台,其实就是一张小方桌,四个角都磨破了,露出合成板内陷,金属桌腿也掉了漆生了锈,鞋子轻轻一碰,就落了许多红色的绣粒在地上。桌上拢共没几件化妆品,最值钱的一块大牌粉饼还是三年前买的,已经被她用出了铁皮底,但依旧宝贝得不行,非重要时刻,是不会拿出来用的。
“呼。”她倒是毫不在意这些,吹了口镜面上的粉尘,眨了眨眼,拿起粉扑就要上手。
她生得很不错,翠眉朱唇、桃腮粉面,加之一身的冷白皮,其实随便画上两笔,就能把别人比下去。用她朋友晓梦的话说,“宋知荆是女娲造人时被偏爱的那一个”。不过她每次化妆还是小心翼翼,从眉毛到眼角,从鼻翼到唇珠,但凡是能看到的地方,她都一一检查。今天即便有些生疏,该用的、该涂的,还是一步都没省。
描完最后一笔唇釉,宋知荆将化妆镜上自带的补光灯开到了最大,觉得不够,又转身将屋里的大灯也打开了。
其实家里很冷,她的手脚冰凉到不敢伸进脖子里整理领口,但略略发黄的灯光,齐齐照在她脸上的那一刻,镜子里的俏佳人突然就有了温度,当年的神采虽然仅存一二,倒也在此时发挥到了极致。
“真美啊。”她感叹了一句,随即看到了镜子中自己那稍稍发亮的嘴唇,不由地就愣了一下。
很久以前,有个人跟她说,他最讨厌擦唇彩的姑娘,觉得轻浮、浅薄。
因为他的这句话,她后来再也没涂过亮晶晶的唇彩,只敢涂他送来的口红。
不过,今天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宋知荆低头抿了抿嘴角,确定妆容没有问题后,随意抽了几张纸巾揣到了兜里,慌乱地出门了。
她今天晚上有演出。
是多年之后的第一次正式演出。所以她紧张,神经和身体上的紧张已然到了极致。手心里一阵一阵地冒冷汗,风吹干了就再起一层潮意。
不知道坐了多久的地铁,等人到芦台音乐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真的是很久没有来这里演出了,一切都很陌生。特别是前两年芦台音乐厅大翻修过后,宋知荆就更不认识这里的布局了,只能循着大致的方向摸索。
虽然方向感不好,但耳力还算不错,进入员工区,听到此起彼伏的练琴声后,宋知荆的心安定了下来。
“哎呀,知荆,你运气不错,正好赶上发盒饭,你能吃上热乎的。”
刚走进化妆间的走廊,她就见有人推着小推车发放盒饭,团里新认识的朋友也是热情,瞧着她大包小包刚赶过来的样子,高热情地声喊她,顺手就帮她一起领了盒饭。
“谢谢了。”宋知荆怀里抱着琴,穿过狭窄逼仄的走廊,躲过搬着舞台架子的另一拨场务后,终于挤进了化妆间。
“客气什么,以后都是朋友,你的琴挨着我的放吧。”赵心盈一边拆着盒饭,一边随手指了指门口的位置——是一排带镜子的梳妆台,没有摆化妆品,倒是摆满了琴。
他们乐团人多,芦台的化妆间又有限,现下到了年根儿,各种演出排的满满当当,于是乎,这间八人标准的化妆间被安排了二十多个人。别说人没地方站脚了,就是人均小几十万的琴在这里也金贵不起来,算是哪里有地方就往哪里放,实在没地方就随手放地上。
心盈年龄不大,比知荆还小一岁半,但她入团早,已经混两年了,也算团里的老人,她的琴有资格放在桌上。
宋知荆看着桌子上空出来的一条地方,知道是心盈特意给留的,也不再推辞,连带着演出服一起堆在了那里。
“来吃饭吧。”赵心盈变魔法似的从背后拉出来一张折叠椅递给宋知荆,“别介意哈,我们乐团就这待遇。”
女孩子哈哈笑了两声,颇有点东道主的样子。
“没有没有,我以前也这样。”知荊笑了笑,抽出一次性筷子,坐在了赵心盈的对面。
今天的盒饭有三个菜,算是很不错了,只不过不知道为何,留下来吃的人并不多。赵心盈不在乎人多人少,她吃得很开心,宋知荆也很开心。因为一旦音乐厅这边提供了盒饭,团里的餐补就能空余下来折成现钱,每个人的标准是每餐40元,也就意味着,宋知荆不仅吃到了晚饭,还拿到了钱,两全其美,重要的是足足四十块呢。
不过,开心归开心,宋知荆并没有什么胃口,扒拉了几下后就放到了一边。
“你减肥啊?”
“不是不是,我只是紧张。”
这理由有些扯淡。因为早在她进门的那一刻,所有的紧张感都被更大的失望感压盖住了。她曾经想象了很多次,也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