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未至,天色暗的仍是早一些。酉时过半,山光西落,天际一片金橘紫红交错的霞光。银钩渐渐东上,南薰门城楼被光影笼罩之时,汴梁城夜晚的华灯就已点上。
白日的集市未散,热闹繁华的夜市帷幕便开。汴梁的夜市主要集中在迄于横跨汴河的天汉桥,内城北至朱雀门附近的龙津桥,更是向外城延伸止于南薰门,范围甚广,以及马行街两处。
大周市民生活丰富,其中之一就体现在这夜市上。沿街林立的商铺自是不必说,为延续白日里的红火,家家门前都扎灯棚,挂上彩纸灯笼,使得黑夜亮如白昼。
他们并且将铺子里的货物陈列在外,任君挑选。不论是吃的用的应有尽有,另外还有那支摊给人看相算命的半仙,落魄到只能卖诗为生的书生,甚至杂耍歌舞都能在夜市里寻到。
街上还有推着卖茶水和甜汤的小贩挑着担子四处游走,专卖那些渴了想要喝水的客人。
大周的很多商业发达的城市都有夜市,规模却不如汴梁,饶是玩心甚浅的叶微雨都被眼前喧嚣的景象给迷花了眼。
“早前你尚在杭州时我便同你说过州桥夜市,”桓允饶有兴致道,“今日所见,便知我所言非虚吧?”
“确如你所说。”叶微雨点头道。
傅明砚和沈兰庭牵着驴车走在前面,到了一稍微宽阔处,他俩停下来,待余下四人走近了才道,“夜市的摊位寸土寸金,恐怕找不出能容纳下我们六人的位置。”
民间的许多商业行为都属于自发,无伤大雅之事朝廷甚少干预。只夜市是人口集中且流动量也大的集会,官府必然要进行规制。因而除却本就有商铺的店家允许在商铺门口设摊外,对余下的流动商贩也划定了具体的位置。只僧多粥少,这些范围之内的摊位属于先到先得,后来者就只有见缝插针的生存。
像叶微雨他们这样用挑子进行买卖的要么就各处走动,要么就寻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候着,基本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经傅明砚一解释,其余五人就明白了他们当下的处境。原本以为相互照应着,怎么着也得卖个百八十文。而今现实严峻,抱着只能单打独斗的怅然,叶微雨和桓允在一处正好容纳他们的夹缝中将自己的挑子从驴车上放下来,此处正背对着专卖珠宝首饰的多宝阁。
也亏得多宝阁做的是富贵人家的生意,加之货物贵重不宜敞开售卖,才给他俩创造了机会。
叶微雨把框子里东倒西歪的水果和蔬菜一一排列整齐,才直起腰来观察左右两边的摊铺。左边是馄饨摊,右边是紧挨着的是一位货郎用挑箱所设的杂货摊,卖些拨浪鼓,虎头娃娃之类小物件,再右就是贩卖干脯的小贩,货架上铺放着各色果干很是甜腻诱人。
那卖馄饨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个也差不离是豆蔻之年的妙龄少女在为正式开市忙活。
揭开的锅子里热气腾腾的冒着白烟,大骨汤醇厚的香气直往鼻子里窜,勾得桓允肚子里的馋虫嗷嗷作祟。
“阿不,”桓允拉着叶微雨,“你带碎银子没有?我饿的慌,再耽误下去,稍后怕是就没力气了。”
叶微雨淡声道,“一日三餐本就是常情,你又何须将自己描绘得如此凄惨?”
桓允眯眼笑道,“还不是想阿不你多疼疼我啊。”
他一贯直白,起初叶微雨还会赧颜,而今却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了。
她解开腰间的荷包,倒了一粒碎银子出来,“应当是够的。”
他俩是馄饨摊今日的头位客人。
老板热情招待之余又愧疚道,“实在抱歉,我家老婆子手慢,些许配料还未完全调制好,劳烦公子、姑娘担待些。”
“无妨。”桓允道,“可有海鲜馅料的馄饨?”
“有的有的。”老板叠声道,“二位都是海鲜馄饨?”
“自然。”
等着馄饨出锅的空档,就见那帮忙的少女忙完了手上的活计,而后同她娘亲说了一声,就拿起放在桌案上的书本兀自背对着街市专心看书。
叶微雨对桓允低声道,“条件有限,这位姑娘尚且手不释卷,你何不学学她的用功之处?”
“阿不。”桓允突然正色道,“我觉着阿不你日后若是当夫子定会有所成就。”
“你不愿听劝诫便算了,又何必揶揄我。”叶微雨没好气道。
两人慢悠悠地解决完口腹之欲又转而回到自己的摊位上。
到了这时,他二人又没有一个条凳等可以坐的东西,桓允也不拘舒适不舒适了,就直接在多宝阁店门前的坎阶上坐下,手里还拿着方才买的一小包果脯。
他吃下一颗蜜饯嘉庆子,对叶微雨道,“阿不,你就坐下罢,老是站着多受累?”
叶微雨立在挑子前,半侧了脸回他,“我瞧着旁的商贩总是用吆喝来吸引客人,且颇有效果。”
她说着走到桓允身边,半蹲下来道,“我们是不是也需得吆喝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