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过对话,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叶影几乎是咬着牙发出的声音,“你果然还是来了!”
陈一朝默不作声。
张良施了一礼,淡笑道:“陈兄改日再叙。”
陈一朝也不还礼,语气倒还客气,“改日登门拜访。”
叶影面色不善,张良知她情绪不对,又知眼前此人深不可测,便不想再久留。
“小影,我们先走,日后再打算。”尽管身子因激动发着颤,叶析还是劝叶影离开。
叶影抿了抿唇,跟着张良的脚步转出去。
“小姑娘,你簪子掉了。”常先生倒也不是贪便宜的人,拾起掉落的簪子呼声。
“送你了。”叶影头也不回。
张良握了握她的手,回头拿走簪子,“多谢。”
常先生把竹片有字的一面向外,嘀咕着:“这小姑娘脾气真古怪!”
陈一朝自怀里掏出一袋红枣,问常先生要不要吃,凝望着少年男女远去的背影,“她自小不驯,装了那么多年听话的样子,哪还能再装下去!”
她要是回头,怕是忍不住把簪子扎在自己脑袋上。
常先生受宠若惊地接过几颗红枣,跟着他走进书馆,“先生认识那小姑娘很久了?”
陈一朝不答,反而问道:“你觉不觉得他们两个很有CP感?”
“丝……什么感?”常先生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忘了,你们这年头不兴磕CP。”陈一朝吐了枣核在手上,脸上冷意更甚,“这两人的CP感比她和她那师父师弟的CP感好多了,也比她出任务接触的那些男人女人好多了。”
“说起她那师弟,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这男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古怪的话,常先生觉得这人脑子不正常,便不再客气,嘴里嚼着红枣,随口应和道:“哪有什么声音?你听错了。”
“是吗?是我听错了吗?”陈一朝扭过头来,宽大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红枣核卡在喉咙里,常先生喊不出来也吐不出来,目眦尽裂,轰然倒地。
“既然听不到,还留在世上做什么。”陈一朝冷然而视躺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的尸体,目光移向他手里痛苦挣扎时捏碎的枣,叹道:“可惜这几颗枣。”
“收拾下这里,找人替了他,日后有用。”
不知何时,一道暗影出现在书馆里,听完吩咐后又快速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外面的天更暗了,风雨欲来。
陈一朝在门口顿了一瞬,指尖一弹,写着“女子与小人不可进也”的竹片瞬时碎成无数块。
——一堆堆乌云,像青色的火焰,在无底的大海上燃烧。大海抓住闪电的箭光,把它们熄灭在自己的深渊里。这些闪电的影子,活像一条条火蛇,在大海里蜿蜒游动,一晃就消失了。
——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在男人的低声吟唱中,仿佛真的有海燕飞过。
飞在阴暗的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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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渐渐落了下来,疏疏细雨中夹杂着深秋的凉意。一百零五天,夏蝉隐了声,秋风落了叶。若是还在小圣贤庄,藏器舍外张良移植的桂花树该也谢了。
张轩跟过来请罪没能拦住叶影,张良自是明白其中缘故,温声让他先行回府。
入店买了把伞,撑开在两人头顶上,伞面由白色的绢纱制成,上面墨色的兰花描得清晰无比。张良不由多望了两眼,这样的情景隐隐在哪看过。
他偏过头,伞面跟着偏向叶影一边,“影影知道他是谁。”
细密的雨丝飘进手心,叶影几乎是以一种极度冰冷的状态发声,“一个该下十九层地狱的人。”
如果她死后要在第十八层地狱,那个人一定是在第十九层。
如果说有谁是叶影咬牙切齿恨过的,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她二十多年的人生几乎都是在黑暗中度过,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两回。一次死在她四岁那年,父母死去,她被送去孤儿院;一次死在她七岁多那年,她被L带回了Light。
世界这样肮脏丑陋,她亦是如此,她狠辣,混账,荒唐,她不喜欢,即便如此,她就要去死吗?
她不愿去死,世上仍有她所爱之人,她学会了爱自己——即便日后不得好结果,即便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她也不愿就这样死去。
杀戮,血腥,鞭笞,皮开肉绽,试药,她努力装出听话的样子,努力藏起自己的疯癫,只为了有朝一日,能脱离那个鬼地方。
那个鬼地方令她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