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影一点睡意都没有，睁着眼睛盯着床顶，床幔勾挑着无数缠枝花叶，淡淡的香气从香炉里飘出，倒是真的勾出了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左司马刘意来紫兰轩饮酒做乐，本来也没什么，他常来听弄玉弹琴，只是隔着帘子，弄玉能看清他的脸，他却看不清弄玉的脸。
那日不知怎了，他非常烦躁，喝醉了不听劝告掀开帘子看弄玉的样子。猝然间脸色大变，酒杯掉到弄玉脚下。
估计是被自己牵引过去，弄玉昏倒在地，奉酒的女子一声惊呼，引来了正在隔壁陪客的紫女，才将刘意哄了过去。
除了昏迷前的画面最清晰，其他的记忆都是若有若无。
比如说，弄玉流落在外衣服破烂，时不时拿着一块火红的玛瑙对着月亮思念亲人，后来被紫女收留，学琴学武。
多年前的记忆碎片缺了不少，但是已足够让她模仿一二了。
只是紫女离去的眼神，似乎发觉了什么。
叶影闭上眼睛，难道要自己跟她们说我是弄玉的转世，她很快就回来了。
虚空又传来一声叹息，叶影喉咙发痒，都忘了，还有秩序这家伙在搞三搞四，估计自己还没说出来，那只手先掐死自己。
张良必定是见过弄玉的，弄玉的记忆里有他一闪而过的身影。只不过张良是何时认识弄玉的，在认识自己之前还是之后，第二次见面他的脸上并无异样，与弄玉的相见也是淡然得很，他在想什么。
她自诩聪明，其实很多时候她都猜不透张良的所作所为。他总是藏着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扛着世上的黑暗，仿佛可以背负起身边所有人的幸福快乐。
可是她知道，他也会害怕。
所以，在恶性之余，她喜欢逗他撩他，喜欢看他眼里的喜怒哀乐。
一想到张良，叶影就莫名地控制不住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他，想见他。明知是不该的，不该让他泥足深陷，她无法保证给他长长久久的陪伴。只是情这一字，从来身不由己。
去看他，不去看他，去看他，不去看他……
床幔的勾花一朵朵数去，枕头后面还有，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刚才是数到去看他还是不去看他。
气呼呼坐起来，算了，不数了，去看他就是了。
看个人不被发现，她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为了不影响弄玉休息，周边几个房都空着，正好方便她溜出外面。从首饰盒里找到钱，拿了一些放进怀里，出门没钱不安心。
新郑没有实行宵禁，只是这三更半夜，黑漆漆的大街空荡荡，只有时不时走过的巡逻军队。
叶影走着走着，渐渐感觉出不对——她不认识路。
抱手站在一间瓦房前仰天长叹，大有英雄末路的惆怅。
门背后有嘀咕的声响，叶影心念一动，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人迟疑着，“谁啊？”
叶影压低了嗓子，故作粗嘎，“有细作混入了城中，开门检查。”
屋里人一听，急忙拉开门，“军爷请……”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影捂住嘴巴闪进门里去。
屋里环堵萧然，共有两人，另一个女人刚要大喊，就被叶影轻斥。
“还想不想要他活命了？”
拔下头上其中一根簪子抵在男人的后背，她松开手，蛮横地坐在木案上。
“就想打听点事，张相国家怎么走？”
张家五代相韩，也是个名门望族，肯定有不少人知道张家的地址。
男人女人面面相觑，这半夜凶神恶煞闯进来，就是为了问路。
“姑娘是和张相国有仇？”
叶影冷冷的眼神横扫过来，“不该你们问的，别多问。”
他们诺诺称是，不敢再多嘴，赶忙把去张家的路细细说出来，送走这尊瘟神。
叶影收回簪子，环视了屋里仅有的几样东西，从怀里掏出点钱放在木案上，沉声道：“少出声会活得长些。”
两人点头称是，就是这片刻工夫，叶影已然消失没影。
张家绿化做得挺好的，外墙内墙一片绿荫，团团绕着张家四周茂盛生长，不知道是太有情趣还是想要招惹别人爬墙，这不明摆着跟人说：来爬我啊，来爬我啊，好隐藏。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妖”还没想清楚，“咻”的一下就被人团团围住。
她下意识跳上树，枝叶微微摇晃，蝉鸣聒噪，外墙内墙就两步之遥，她跳过去，脚跟还没站稳，狗吠声和箭矢破风的声音同时响起。叶影扶住树干侧头一避，箭簇擦身而过。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朋友既然来此，何不下来一叙，良即刻命人备上清茶好菜。”
如果说二十四岁张良的嗓音是清晨的露珠，那么十七岁张良的嗓音就是凝结在青草上的夜露，披着素月清辉，敛着几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