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回忆了下,他记得周大哥家里的儿子是念字的,印象里平日说话也很清晰,偶尔去串门给人的感觉也挺孝顺。
而且周大哥老伴走的早,一人拉扯独子到大,怎么会闹出这么大别扭,就想要开口融冰。
“这是怎么了?值当周大哥生如此大的气?”
被王铁竹称为周大哥的老伯,脸上的皱纹不自主抖了抖。
“前段时间,我是打算休息了。
“结果顶替我那位新来的路上碰到遇到了些事情,马惊了,人也惊了,赶上局子里活多,人手吃紧。
“当时九东家一看时间不对,立马派人喊我去看看,去了,人没什么事,就是拉车的马跑了一匹,剩下的一批匹也拉不动那一车货。”
“这我知道啊,回来的时候都忙的差不多了,还是我去接应的呢,这跟你家小子也没啥关系啊?”
王铁竹说到这,突然想起来那批货后来是他和周大哥一起去送的,是往李府去的。
他们二人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李府的门前就已经停了不止一辆马车。
他们是最后一辆,当时府上长工们往里运的时候,周大哥还说他得亲自去一趟,以防万一,得解释清楚。
他记得最后出来的时候,周大哥确实脸色不太好,他以为是和府上的人闹得不愉快了,也没多想,难不成和这有关系?
“是周大哥进李府的时候发生了啥?”
“我去府上的时候,正撞见他在训斥长工,讲话极其难听。
“我想着是不是因为晚点,耽误了别人事情,就问了等在一旁的车夫,谁知道根本不是。
“而是长工在搬货的时候腿软,不小心将手中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见那人身上都是泥,一旁的东西却十分干净,就知道根本不是故意的。
“那长工想要解释,就给他一巴掌打到了脸上,说什么不过区区一个下人,竟然敢反驳他说的话。
“我气不过就走过去给了他两个巴掌。
“说若他要瞧不起这些靠双手吃饭的,先瞧不起我好了。”
“老头子我这么多年供他识字念书,是要他斜着眼睛看人的?
“想我周家到我这一代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也从来不靠踩着别人过活。”
“这...”王铁竹没有接话,也没有再尝试去劝导。
衡天这地方,之所以给外人叫希望之城,是因为只要在城中,无论是修炼者,还是普通人,不管是掌柜的还是掏粪的。
各行各业,反正都是过日子的,谁也没比谁高贵,大家潜意识里一视同仁,没有高低贵贱,只有职责和道义。
无论是谁,只要肯踏踏实实做事,就都能被大家接受,得到尊重,这才是希望二字的所在。
只可惜,那已经是从前了,他敬佩周大哥不假,但如果设身处地,他大概只会同其他车夫一样,什么都不做。
衡天城,早已不是以前的衡天城了。
行路的第四天,临近中午,衡天城的城墙从道路尽头延伸而出,王铁竹在前,周老伯在后,两辆马车速度放缓靠近城门,排在进城的队列最后方,等待审查。
待马车停下,月睁开双眼,探头出去,看向城门方向,轻声念着:“勿相害,莫忌心。”随即问周老伯:
“老伯,这牌子以前是没有的吧?”
齐平安闻言也伸头看去,发觉果然有一块牌子搁在城门外的草地上,看起来有些陈旧,字迹模糊,还从中间裂成了两块。
周老伯不屑朝一旁吐了口唾沫:“呸,以前哪需要块破牌子。
“这也不知道是谁摆在这儿的,反正没几天给劈成两半了, 大约莫是学府当年那批会写字的书生做的,不过那也是最后一批了。”
“城卫不管吗?”齐平安好奇,这就在大门旁边的玩意,分明随手就能处理的事情。
周老伯冷笑两声:“城卫?我看叫土匪还差不多,尽是些不干人事的畜生。
“行了,你俩也别多看,最近城里查得严,一会儿轮到这儿的时候,你俩就说是九东家的远房亲戚前来投奔的。
“不会有啥问题,顶多被嘲讽两句,你们两位稍忍耐一下。
“我观你们也不像普通人,多半是有本事在身上的,回头找机会讨要回来就行了。”
听了老伯的话,月将头缩了回来,齐平安也在客厢坐好,心想这老伯是一点不避讳。
不过他倒也不至于被别人嘲讽两句就取别人性命。
且不说只是老伯一面之词,就算真的是无恶不作的混球,也得等此行的事情有了结果后,调查清楚在动手也不迟。
反正他现在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了,多一个少一个也没太大区别。
只是....若土壤本身已遭腐蚀,就算他将这酸毒的恶果取走,新结的果实又会是香甜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