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贺楮分明知道自己喜欢他,却还要借助自己去刺激另一个女孩子。
那她真的会狠狠骂对方混蛋,再不原谅他的。
所以,她不可以当这样的人,这样太残忍了。
“程钧,”夏沂尔坚定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很感谢你的喜欢,但我不能……”
话音未落,程钧压低了声音,打断她的话:“抱歉,可是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他伸出一根手指,将夏沂尔那缕不听话的发丝缓然地捋至耳后,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对待一块暖玉,不再掩饰自己的目光。
贺楮遽然一滞,只觉得冰霜一层层自脚底冻上来。
他忽地察觉到了雨水淋在自己身上的湿意,还有一种蔓延至骨髓的冷。他近乎严苛地强迫自己不要把视线转移开来,冰冷地、理智地注视着眼前两人。
他喜欢的女孩子神色坚定,而对面的人倏然伸手替她将发丝捋到耳后,神态极尽温柔。
他在这一刻,无比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究竟是多缓慢,多绵长。而漫长的钝痛如钝刀慢慢地割着线绳,一直在拉扯。
贺楮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这段时日中,他所有的举动都像一场一厢情愿的笑话。
他看见,程钧对夏沂尔说了什么,夏沂尔面上有细碎的、不自觉的笑意,也没有抗拒。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放得极缓极缓。
程钧语调徐徐:“没关系,不必自责,也不用去回看他。对着我笑不出来的话,可以想一想你们过去很多美好的事情……”
夏沂尔并不觉得自己能够笑出来,然而她不知道,在她回想起过去的时候,眼中就已经翻开细碎笑意的涟漪了,尽管眼角同样浮动着深深浅浅的难过。
夏沂尔很想转过去看看贺楮的反应,因为她觉得这样做除开对程钧不公平以外,这样的试探对贺楮来说也很糟糕。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还是算了……”
反正她也看不到贺楮的反应。
“我帮你看。”程钧说,然后很从容地扶了扶镜框,目光往贺楮那儿扫去。
贺楮的目光疏疏冷冷的,程钧一时之间居然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样的眼神。隔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他能察觉到贺楮的眼珠黑润泛冷,如同沾了两抔冰碴碴的雪的黑色珠玉;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仿佛一潭流深的静水,静默的、积蓄着无数情绪的。
程钧被冷意激得脖颈一凉。
他转过来,尝试着对夏沂尔描述,最终却发现无法讲述清楚:“……挺平静的。”
夏沂尔心弦一颤,脊背绷得很直,竭力控制着面部表情,想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仿佛不在意一点:“这样。”
她不要再听了。
她不想再试了。
自作多情就是自讨苦吃,所有的试探手段在贺楮眼里一定很滑稽很荒谬很可笑吧,一定不会奏效。尽管已经决定割舍这段感情了,她仍然希望能在贺楮眼里保留一个略微好一些的形象,而不是妄图试探他的笑话。
她稍稍侧过身,只这样一个动作,头晕倏地又袭击她。
天旋地转,她往后趔趄了一下,直觉这次真的要摔了,心情居然意外地平静下来了。
算了,就这样吧。
她已经什么都不想改变了。
就算在他面前狼狈不堪也没什么所谓了,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她的糗态。
他不喜欢她,所以自然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
夏沂尔做好了摔得很惨的觉悟。
只是她漏过了一件事情。
下一秒,夏沂尔的左臂被人拉住,而她大半的身子,都倚在了另一个怀里。
雨伞发出巨大的碰撞音,她的白伞早就坠地,而一柄黑伞稳稳当当地罩在了她的头上。
她的耳朵贴在旁人的心口,鼻尖掠过太温柔、熟悉无比的榛果橡木气息,心跳的频率她不久前才听过。
夏沂尔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天旋地转,好一会儿她都晕得没办法视物。
直到眩晕感终于停止,她发现她的左臂始终被程钧牢牢地拉着,甚至有点发疼;而她还倚在贺楮的怀里,面颊甚至贴在他的胸肌处。
两个男人唇线都绷得平直,彼此漠然、冷淡、锋利地盯着对方,都没有松手。
贺楮先垂下的头,尽管知道他不应该再插手,可他还是说了:“……现在有好一点吗。”
程钧紧随其后:“现在没事了吗?”
夏沂尔有些不习惯这个太过亲近的姿势。
她抬起右胳膊肘,屈肘微微顶开了贺楮的胸口,然后左臂抽了抽,挣脱了程钧的拉扯。
她转过头,俯身,将沾了泥水的白伞捡起来。
这个过程中,贺楮的伞始终撑在她的发顶,而他自己的发丝已经被硕大的雨珠浸透了,在往下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