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玄寺始建于前朝,原本不过是个很小的荒山野寺。
当年大宁太|祖皇帝起兵造反,被前朝末帝派兵追杀,在逃命时太|祖皇帝得到当时栖玄寺的住持帮助。后来□□夺得天下前来还愿,栖玄寺的名声这才越来越大。
如今正值盛夏,百姓们大多呆在家中,如非要事甚少出门。
但栖玄寺毕竟名声在外,即便骄阳似火也无法挡住所有的香客,韩自如便是其中之一。
自从那日与韩自如约定好后,何颐每隔两日便会带着写好的文章来寺中向韩自如请教。对方每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令何颐很是感激。
韩自如自称是代替母亲前来还愿的,但何颐去过好几次,并未见其做过任何有关还愿的举动。每日只如借读的学子般看看书写写字,闲了与寺里的老和尚论一番禅。
而那对姓梁的主仆除了第一次见面,便再也没见过了。他曾旁交侧击的问过韩自如,被告知‘梁老弟家中有急事已经回了永宁’。
这借口很没有诚意,但通过韩自如面上的表情便可知道,梁姓青年的事不是他该打听的。不过何颐却在脑中对照排除了一番,那位梁姓青年的身份何颐心里也有了个大致的推测。
何颐边走边思索着今日得到的指教。他前世是文学专业,在写文章这一块有着天然的优势。
但前世的文化圈极为宽容,加上社会开放发达。何颐在写文章时常会不自觉带入前世的观点,这些过于超前的观念古人往往难以理解,更不愿接受。也是因为这一点,他在写文章时会尽量去避免,最终导致了韩自如所说的“稳重的太过刻意”的毛病。
经过韩自如这段时间的教导,何颐已经知道。虽然他的观念看似不容于这个时空,但若是用大宁本土人的立场去表达,即便文章中有许多超前观念,也不是完全无法被接受。
如今他需要努力的重点,是学着将自己当成大宁原住民,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去想问题,尤其是在作文章的时候。毕竟他的目标是考科举入官场。
“少爷,我刚才好像看到王家三舅老爷了。”
何颐没太在意:“看到便看到了,枕霞山在升州和瑞阳交界处,或许他也是来上香的吧。”
王家三舅老爷名叫王谦,是大太太王氏的亲弟弟。首辅王驰共有三子二女,王谦是兄弟中最有天分的,早早就中了进士。但他却一直未入仕途,而是留在老家瑞阳教书,如今正在兰贤书院做山长。
四房刚到升州时便派了人去瑞阳。观棋便是跟着去送礼的人之一,认得王谦倒也正常。
王氏投毒之事在何王两家并不是秘密,但毕竟明面上没有给王氏定罪。何王两家仍然是姻亲关系,这些面子上的礼数是必不能少的,何颐不想才刚一来江南就落人口实。
“可我看三舅老爷的打扮似乎与平日迥然不同,好像……好像又不是三舅老爷。”观棋的语气里透着一丝疑惑和不确定。
王谦是江南有名的大才子,他们刚到升州没几天便听说了对方的名声。听说王山长相貌英俊为人风雅,坊间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对其芳心暗许。
观棋向来记性好,尤其是对人的容貌,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王谦的变化竟大到连观棋都不敢认?何颐被引起了兴趣:“如何不一样?”
观棋正要描绘一番,瞧到山门走出来的人后又闭了嘴,用眼神示意何颐看后头。
只见栖玄寺的大门处,一群壮仆簇拥着个英俊男子走了出来。但首先让人注意到的不是这名男子的容貌。而是他那身充满暴发户气质的打扮。
只见他穿了件大红洒金的外衫,腰部左右两边挂满了荷包、玉佩等饰物。头上戴的帽子正中镶着块成色上好的祖母绿。十根手指中八根带着金、玉制的戒指,剩下的两根大拇指则各套了只扳指。右手摇着的泥金扇上写着‘招财进宝’四个大字,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商人一般。
何颐抬手挡住脸,觉得眼睛有些疼。
“你确定这是王谦?”
正好那群人经过何颐主仆跟前,那疑似王谦的暴发户上上下下扫视着何家主仆,视线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何颐瞅瞅自己穿的素纱单衫,和两个小厮身上的棉麻做的短褂。夏天不是就该这样穿吗?
察觉到对方眼神中的不善,天狼窜了出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暴发富被吓得退后一步,旁边的壮仆忙围上来护着。有了武力撑腰,暴发户收起眼神中的忌惮,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高高昂着头离开了。
风中飘来一句——“村野莽汉!”
何颐:“……”
洗砚道:“你莫不是认错人了吧。”如此嚣张跋扈且目中无人的暴发户,怎么可能是名满江南的大才子王谦?
观棋也不敢确定了,他记得王家三舅老爷是个温文尔雅浑身书卷气的读书人。刚走过去这个浑身的铜臭味离着三丈外都能闻到,两人除了那张脸外毫无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