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你诅咒太子!”
黄封向太章帝道:“圣上……您不信傀虫认主,可信傀儡指认?”
太章帝也愣住了。
他坐镇皇城这么多年,经历过几次巫蛊之祸,亲眼见证术士如何以反祝之法顺着傀儡指认巫师,从而揪出幕后真凶。
可今日傀儡扑的是玄策。
太章帝拧起眉头,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圣女,为何傀儡人会扑在策儿身上?”
我亦是呆在那里,脑中千回百转,法阵、咒语、纸傀儡都没有错,那到底是哪里出纰漏?
难道真是玄策下的诅咒?
再看西墙下,玄策绷着下巴站在众人惧怕的目光中,握紧双拳,眼底已是一片腥风血雨,那明明是被人冤枉后的愤怒。
细想这两日的经历,我与他共同进退,眼看他一步步踏入泥淖之中,这局便是有意针对,我又怎能怀疑他。
便尽力挽回:“庆王殿下未登玄门,下蛊之事绝非他所能及,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我转向黄封道:“你这老匹夫,到底做了什么?”
黄封又是跪倒在地,对着皇帝哭喊:“圣上,反祝符乃圣女所画,反祝术由圣女操作,老夫连傀儡都没碰一个指头,又能做什么?傀儡人不会无缘无故扑在庆王身上,他即便不是下诅之人,也必然逃脱不了干系啊。”
皇帝拿不定主意,犹豫着看向玄策:“策儿,你可有事瞒着朕?”
“儿臣……”玄策咬了咬牙,正色以答:“儿臣无事隐瞒,亦从未做过坑害皇兄之事,四年前皇兄病倒之际,儿臣刚回京中,正逢东海流寇生事,您着我于兵部议事,夜晚宿于太康宫中,那时儿臣一无根基二无府邸三无时机,如何能联合外人诅咒皇兄。”
太章帝沉吟一阵,似乎认可了他的说法。
然而黄封却紧咬着不放:“如此说来,庆王殿下四年前刚回朝,京都便现三日凌空之恶兆,这难道是巧合?今日那傀虫本该被烧死,却忽而天色突变雷霆叱下,劈了封印的坛子教傀虫出来指认凶手,上天的旨意难道还不够明了?!”
这一番话下来,太章帝脸色骤变,三日凌空之兆乃是他心头大忌,黄封这是知道自己退路已绝,拼死一搏,也要将庆王拉下来。
没等太章帝发作,玄策已是按捺不住,几步上前将黄封踹翻在地,那一脚踹得实在,黄封“哎哟”一声滚到一旁,顿时磕掉两颗牙糊了一脸血,哪里还有一丝修道者的雍容自在。
他颤巍巍像一个怨妇,扮起了受害者:“庆王这是要造反么?圣上面前,怎容你杀人灭口?”
玄策恨不得一掌拍死他,可还是不得不忍住怒火,向太章帝道:“父皇,这道士满口胡言,几次三番罗织莫须有之罪构陷儿臣,今日之事明显有备而来,请父皇即刻将其正法,莫再教他妖言惑众辱没众听。”
太章帝却突然沉默了,似乎方才天兆之言已戳中在他心口之上,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已有犹疑之色。
国师不在场,他便似失了主心骨,转而再次问我:“圣女如何看待当年天兆之事?”
我不得不再次搬出国师镇场:“关于当年天兆,臣女也曾问过国师,国师只道:日升日落会当有时。臣女思及此言,乃示世事无常风云不测,并非天之昭示。如今已知太子患病乃是为人所害,并非与天兆有关,可见前钦天监监事徐年所言有虚,圣上无需为此挂怀,更不必再牵连他人。”
黄封在一旁继续纠缠道:“圣女执迷不悟是为何意,你亲施反祝之法,难道不相信结果所示?”
我道:“你我同为玄门道者,皆知反祝之术以术法溯源,只能指认巫者,又为何一再胡搅蛮缠,庆王殿下绝无巫者之能,反祝之法更不可能指认与蛊术不相干之人,即使是指使者。”
黄封道:“此蛊若为寻常巫蛊,便只能指认巫者,如今乃鬼蛊,变数极多,不止有巫者,更有十万怨刹、凶物与蛊术相干。”
我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依你所言,莫非傀儡指认庆王殿下为怨煞?或者凶……兽……”
凶兽?!
惊雷在我耳边炸开,脑海中浮现出恐怖的猜测,转头看见黄封脸上得逞的笑意,瞬间如坠冰洞之中。
错了,错了,全错了。
一直以为,他们想借反祝之事嫁祸玄策,于是千防万防,却唯独没有想到,不管是反祝还是傀虫,最终都会指向玄策,因为他确实逃脱不了干系。
能翻云覆雨的并非只有浮屠塔里的凶兽,这京都还藏着比凶兽更为凶煞的东西。
那便是蛊灵。
反祝指向蛊灵,傀虫跪拜的也是蛊灵。
可与这与跪拜玄策又有什么区别。
汗如雨下,惶惶不敢面对玄策的眼睛。
人潮纷涌徒惹心烦,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一声声如山雨欲来,身边的人又在吵嚷,却已经不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