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深夜,林登海翻墙进了黄丘套船工刘玉堂的家里,堂屋门没有锁,里面黑洞洞的,闻不到任何烟火气息,他到锅屋的灶台边摸到火镰,引燃了一根枯枝,走进了堂屋,点着了早已布满灰尘的油灯。
屋里的陈设跟几个月前没有两样,褚雅青与他一起抢罐头,褚思惠耍东洋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此时却已是人去屋空,林登海拂去桌上厚厚的灰尘,嘴里喃喃道:“褚哥,我已经找了嫂子一个多月了,没完成护送她的任务,林子再也没脸见你了。我杀了孙士健,但是,现在峄县大队已经没了,我该怎么办啊?”
墙角的老鼠来回爬着,回答他的是黑暗与静寂,连刘玉堂一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林登海奔波了许久,很是疲惫,和衣在土炕上躺下,不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连油灯都忘了熄。
一阵麻木的疼痛袭来,林登海从沉睡中惊醒,他慌忙伸手去掏腰里的手枪,却发现手已经动不了了,他向身上看去,自己早已被捆得像一根大麻花,连双脚都被绑的结结实实。
外面天已经亮了,屋门口站着两个人,正在那里说话:“王克亚,你听没听说邵剑秋被撸下来了?现在是胡大勋当了大队长,运河支队现在也没几个人了,王默卿从微山岛逃回来后,跟邵剑秋打了起来,邵剑秋指责他和邵子真指挥不力,以致微山岛惨败。王默卿自己也很委屈,在气头上,骂他临阵脱逃。邵剑秋气炸了,几乎当场翻了脸。
前几天,徐保友和郑继全又带着队伍投靠了龙希贞,运河支队乱了套。”
“老高,咱还是操操自己的心吧!运河支队算是完了,那个老烟鬼胡大勋也收拾不好这个烂摊子,现在日本人一直盯着黄丘套,咱们龙门大队这点人怕是守不住!”
沉默了一会,这个被称作老高的人又说道:“前几天,孙士健在韩庄当街被人打死了,不过那张来余命真大,挨了一枪竟然没死!”
“我说高茂胜,你怎么净操这些闲心?”被叫做王克亚的有点不耐烦了。
随之而来的是又一阵沉默。林登海听得真切,确认这两个人应该是友军,便放心地叫道:“两位大哥,给我松松绑吧!别闹了误会,是自己人。”
屋外的高茂胜听到动静,赶忙跑到炕边上,伸手就想去解林登海身上的绳子。那王克亚跟了进来,喝住了他:“你不问问他是谁,就敢解绳子?”
高茂胜似乎没大有主见,便停下手问道:“兄弟,你是哪里的?”
林登海笑道:“大哥,俺是峄县支队褚雅青大队长的警卫员,从微山岛突围之后,找遍了运南也没找到运河支队,昨夜想到这里看看能不能碰上褚老大,没想到太累了,就睡着了。”
王克亚一听,小眼一眯,似乎来了精神,他拿起桌子上林登海的盒子枪,边摩挲着边问道:“褚雅青已经死了,他的队伍都在微山岛打光了,你不会是个逃兵吧?”
林登海耐心地答道:“俺不是逃兵,开战前接到任务护送袁化坤出岛,结果在大湖上碰到了日本鬼子,受了伤,之后就脱离了队伍,一直到现在,你们是褚老大的人吗?”
高茂胜答道:“俺们是龙门大队的,现在是郑副大队长…..”
“闭嘴!”王克亚大声喝道:“我怀疑你是日本鬼子派来的探子,快快招了吧!你们是不是准备打黄丘套了?”
林登海听他这样说,顿时急了,他扭动着身子,大声辩解道:“我不是探子,我在大湖上碰到四个日本鬼子,在芦苇荡里把他们灭了,自己也受了重伤,我脸上这道疤就是证明。”
“受了重伤?你是怎么好的?谁救的你?你一个人杀四个日本鬼子?骗谁呢?”王克亚盯着他脸上那道骇人的刀疤继续问道。
“没骗你!是殷华平他们救了我,在潘庄养了一个月的伤才恢复过来,再后来,我就到运南来了。”
“哼哼!殷华平那个叛徒,他已经死了,据说是被鲁南铁道队的锄奸队杀了,你跟殷华平有瓜葛,那就更不能放了。等我们大队副来发落吧!”
林登海充满希望的心黯淡了下去,一旁的高茂胜六神无主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忍心,但是,也不敢再说话了。
临近中午,王克亚领着一个微胖的中等个进来了,那人四方大脸,五官匀称,嘴唇很厚,感觉很忠厚的样子,只是两个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又让人很闹心,他趾高气昂地围着林登海绕了一圈,审视了半天,对着王克亚骂道:“他娘的,把他捆这么紧,别弄伤了胳膊腿,赶紧给他松快松快绳子。”
王克亚也没多问,上前利索地给林登海松了绑。此时,林登海早已被捆得血流不畅,丧失了活动能力,躺在炕上缓了半天,才慢慢坐起身来。
“微胖”看他缓了过来,便笑着说道:“你是褚雅青的警卫员?”
林登海看他貌似和善,也就放下了心,说道:“你是龙门大队的郑副大队长吧!俺是峄县支队的,在微山岛被打散了,护送袁化坤出岛,又把她丢了,正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