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坠,当最后一条光线被湖水吞噬之后,大湖西部完全黑了下来,微山岛周围大批船只突然动了起来,打着探照灯的汽船沿着岛北和岛南的水面来回穿梭,开始搜捕逃到湖上的人。
殷华平看了看灯火通明的郗山和张阿闸,那里显然是回不去了,只得带着郝景先,庄纪川等人,将船往西北方向划去。
“景先,今天夜里就不要上岸了,找个苇子窝蹲一夜,明天五更头,趁天不亮在南坝上岸,你搜罗搜罗谁手里有吃的,给大家伙分分。”殷华平疲惫地对郝景先说道。
郝景先观察了一下,正西猛进村方向有好大一片芦苇荡,这片芦苇中,钢苇居多,普通的芦苇是细杆的,而钢苇则与成熟的玉米秸粗细相当,能长到四米高,4月底的钢苇已经开始拔节,正是藏身的好去处。
今年开春少雨,芦苇荡下露出了干涸的湖底,就像临时形成的小岛,小岛周围是一片更大的荷叶荡,晚春季节,去岁的残荷虽已干枯,却还挺立在水面上,新的荷叶已经露出水面,荷叶尚未完全长开,一簇一簇尖尖的卷在一起,
众人将船悄悄划进荷叶荡,靠上芦苇荡之后,三十几个人把船一起拖了进去,夜风吹起,芦苇唰唰作响,从湖面上看去,没有一点点痕迹。
庄纪川像抱着宝贝一样,抱着他那杆“中正式”步骑枪走在队伍的左侧,警觉地看着四周,地面虽然干了,但是还是软的,一脚踩下去,鞋底就全部陷了下去。殷华平在不远处招呼:“这片苇子面积不小,大家伙靠紧点,别走散了。”
他慌忙迈步向众人靠过去,不料左脚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绊了一下,“噗通”一声摔了下去,黑暗中,一张狰狞的脸正怼上他的脸,吓得他不由“哎呀!”一声,连忙打了个滚,压倒了一片芦苇,“中正式”也被扔到了一边。
众人听到动静,分开芦苇丛,聚拢了过来,一个死人正仰面朝天躺在庄纪川的身边,黑暗中看去,像是个日本兵,地上还横着一支三八大盖子和一把鸡腿撸子,三八大盖已经空仓挂机了,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殷华平侧耳听了听,湖面并没有动静,便让队员围了一个圈,从裤兜里摸出一盒洋火,小心地点着,副区长王檩洪翻了翻尸体说道:“五哥,这鬼子顶多死了半天,这一枪爆了他的头,子弹从右眼打进去,把后脑勺给炸开了,看这个大窟窿,像是盒子枪近距离打的。”
殷华平掐灭了火柴,示意所有人噤声蹲下:“枪上膛,警戒!六虎和景先去搜索一下,记得一听,二看,三迈步,其他人都原地不动,保持静默。”
庄纪川抽出腰上的盒子枪,与郝景先分别从两个方向搜索,芦苇荡除了唰唰的风声,一片黑暗。
过了一会,郝景先回来报告,正西边三十米左右找到一具鬼子的尸体。
庄纪川也回来了,说南边十几米有一具鬼子的尸体,像是个军曹,尸体旁只有一个空刀鞘,东洋刀不见了。
殷华平也觉奇怪,看起来不像是大股日军行动,又琢磨不透是什么情况,他与王檩洪黑暗中对视了一眼,便将队伍分成四组,自第一个鬼子尸体开始呈扇面,向芦苇荡深处搜索。
不一会,其中一组回来说,在离第一个鬼子三十米远的西南方,一个苇子垛旁边,又找到一个鬼子,已经死了,尸体前面躺着一个年轻的中国人,手里攥着东洋刀,浑身是血,还有一口气。其余的组未再有新的发现。
殷华平叫上队里粗通急救的队员跑了过去,仗着在芦苇荡深处,点燃了火柴,那个年轻人脸上自鼻梁到右耳被刀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伤口里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衣服上沾满了血,已凝固成黑色,衣裳早已破烂不堪,看不出来哪里有伤,腰里还别着一把已经打光了子弹的盒子枪,手里紧握的那把东洋刀上同样沾满了血。
庄纪川和郝景先此时也已过来,在殷华平背后伸头看了一下,同时惊呼:“林登海!”
殷华平赶忙让几个队员去将林登海抬到稍微干燥的地方,并安排人去挖芦根,弄水,庄纪川对殷华平说道:“姐夫,林登海是褚雅青的警卫员,咱们得把他救过来!”
殷华平没有答话,站起身来对王檩洪说:“老王,从昨天夜里开始,大家都水米没进了,鬼子深夜突袭,也没时间去带吃的。趁现在对面的汽船还没查到这边,你带几个人去荷花荡那边挖点藕和菱角去,不能生火,就别逮鱼了。”
王檩洪带了几个人去了。
殷华平这才对着庄纪川和郝景先说道:“咱们跟着运河支队退出来的时候,铁道队和微湖大队应该都撤离了,但是杨村湖滩那边枪声一直没停,老褚一贯骄傲,以他的性子,他不可能跟孙士健一样尥蹶子窜,峄县大队和二中队应该是还拖在咱们后面,只是,他的警卫员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救护的队员将水从一块湿布里绞出来滴进林登海嘴里的时候,林登海动了动,喘气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殷华平看到他还能有吞咽动作,顿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