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子时,院外湿气重又冷,屋檐顶吊着的那盏燃花灯随风斜动,鲜红尾穗儿拧成麻股,风声凄嚎,野兽嗥叫。
忽然间,花灯燃芯彻底熄灭,了无风声,四周寂静如斯。
照君宜睁开了眼睛。
她沉着眼皮缓了会儿,很轻地拧了下眉毛,脑袋还带着注水般的沉痛。
她不知自己到底睡没睡着,想到了很多之前的事情,都像梦般匆匆易忘。书案上小油灯没有点着,倒是亮着两只晦暗的蜡,皆要燃烧殆尽,烛光一角,展着封书信。
她敛起衣袖,两只玉镯在手腕上映着亮光,照君宜看了一眼,又去够那封书信,真是睡糊涂了。
昨夜她才奔波至此,竹林里有两间茅草屋是她哥哥照湘和留给她居住的,许是劳碌一天太累,腿上使不出力气,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撞在桌角上。
她记起这封书信的内容了,其意便是,若她还想拜入北上归墟界,那便要帮照湘和一个小忙,照顾他那金贵的徒弟。
金贵,到底多金贵呢?那信上说徒弟是当朝皇帝长子,是仙门下届掌域,是剑法绝佳的天才,有财有权还有样貌……照君宜看得累,就差把徒弟脑袋能开花这个优点也说上了。
要是真有照湘和说的这般出挑,还用找她来当跑腿?尽管可以请个工龄久的。
她能干什么,她会被伺候。
头还是沉,她望向窗外,今晚天色黑的不正常,犹豫片刻,还是拿上案沿边儿佩着青色剑鞘的剑,剑鞘被她随手一扔,碍事。
是一把非常普通的剑,剑体银白却够不明亮,剑刃纤细但不够锋利,民间打铁匠用最常见的铁材锻成。
照君宜推开门,先是抬眸瞧见熄灭的花灯,谨慎地审视着附近,她迈入黑夜,踩着落叶的细碎声格外刺耳。
院内,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看不清脸,像是困在团团黑雾之中,照君宜停下,手掌牢牢攥稳了剑。
“姑娘一人所居?”这人声音娇俏,像是和照君宜同年岁的女子,细细听来,又与照君宜的声音有五分像。
她又走上来几步,照君宜依旧看不清脸,也听不到碎叶搅动。
照君宜扬了半分笑意,剑指其喉:“怎么?你不是人?要不要进屋与我同住。”她语气捎带着爽朗的纯真,似乎是真心邀约。
对方手指慢慢滑上剑刃,银铃似的笑了起来,那笑渗着凄冷,害的照君宜打了个哆嗦。这么冷的天放什么阴气。
“我瞧姑娘魂魄还未安定,不如,我代你?”一团浓雾褪去,照君宜看清了那张脸,与她无差,就连身上那件嫩鹅黄外衣都相同。
世间魅有三种,甲魅、乙魅和白魅,甲魅是魅鬼中最为厉害的一种,仙门五家千百年来不过才遇到过两只,而眼前的这只魅,或许是乙魅,能效仿人形,也能召集白魅。
她如今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杀死一只乙魅,不,是绝不可能杀死一只乙魅,照君宜拼着力道朝前刺了一下,剑身一动不动,那女人对着她歪头笑了笑。
已经装够了劲头,有点儿玩脱了。
她剑也不要了,拐了个弯径直前走,房子也不要了,留给这位魅鬼姑娘了,衣袂飘然,话语决绝像当真煞有介事似的:“有缘再见。”
照君宜平日不爱梳头,一只黄色飘带怎么随心怎么系,她都不记得,怎么上次打了个这么紧的死结,被扯住走都不了,被这只魅鬼勒得头皮疼,脑子也更难受了。
“看你合乎我的眼缘,先绑了你,天亮再吃了你,好不好?”
照君宜哀哀道:“不必。”
她垂落的手心猛地翻下,风又旋起,随着她低低的声音卷起千片叶:“天星。”
那把剑迅速回到照君宜手中,在魅鬼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时,又如惊惧闪雷一般迅急斩断飘带,剑尾上扫,翻身而推掌,顺势刺穿了对方的整个手背。
照君宜看到了她黑色的血。
仿人的乙魅,血液颜色也自然能仿人血,应当是红色才对。
这只魅鬼等级接近乙魅,介于白魅和乙魅之间。
在照君宜看来,她就是只开窍的白魅,虚张声势的魅鬼罢了。
魅鬼另一只手探来,照君宜退后两步避开,天星剑体柔和偏寒,扫出一抹弧线清光,削掉她两根手指。
一双魅手冒着黑气,冲来的力量巨大无比,天星挡在照君宜身前,却还是被逼的连连后退。
口腔内已尝到腥咸的血气,只得暂时收回天星,凝聚体内灵脉之力,后跃十多米远。
魅鬼惊惧一瞥:“你是归墟界的人?”
只有归墟界的弟子能自如使用器物,且归墟界绝大部分弟子修的都是剑,她瞧这姑娘也就十五六岁,本以为好解决,没想到是个棘手的。
照君宜酣快一笑:“有点儿过誉了。”
她倒是想入仙门。
照此情景瞧来,这魅鬼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