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后,鬼大成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自己是蜷缩着跪在地上的,脑袋杵地,像是个虔诚叩拜的善男信女,在叩拜心中的神明。可其实就是疼痛让鬼大成像个虾米似的蜷缩了起来……
鬼大成有心爬起来跑,可疼痛使得他只能将杵在地上的脑袋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青面红袍的钟馗老爷不见了,坐着的还是那个满脸褶子的微驼老头,这老头盘腿坐在鬼大成旁边地上,长衫搭着双腿,一手拿了个烟袋锅子,正在另一手托着的烟叶布袋里㧟来㧟去,这老头一边专心给自己烟袋锅子装烟叶,一边时不时饶有兴趣地瞟着眼看鬼大成。
鬼大成纳了闷,忍着痛张口问道:“你不是砍死我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头笑了起来,笑的那叫一个痛快肆意。好半天才渐渐止住笑。
“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砍死你?”
那老头虽然止住了大笑,却依旧在眉梢眼角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笑容。
“是不是觉得自己死定了?”
或许是因为有人说话,鬼大成感觉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些,又觉得自己这个姿势实在是有碍瞻观,便强忍着疼痛爬起来也坐在了台阶上,只不过还是尽量将身体蜷缩着。
“钟馗老爷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之前你说我这孤魂野鬼就该你收拾,现在你又说跟我无冤无仇,那你砍我干啥?”
糟老头子把烟袋锅子从粗布袋子里掏出来,拿大拇哥又反复压实了烟袋锅里的烟丝,一翻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个小拇指粗细的火折子捏在手上,送到嘴边张嘴咬下头上的盖子,噗的一声吐进手心,冲着火绒一吹,冒出绿莹莹的火苗。老头将火苗凑近烟袋锅,嘴巴噙住玉质烟嘴“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然后满意地将火苗吹灭,盖上盖子,一翻手,火折子又不见了,跟变魔术似的。
那老头一只手托捏着烟袋杆子,一边惬意地抽着旱烟,一边哼着鬼大成没有听过的曲儿,另一手放在腿上随着哼的曲儿轻轻打着拍子,一点也没有想要回答鬼大成的意思。
鬼大成身上疼痛也开始慢慢减退,已经变成了一阵一阵痉挛般的抽痛,他见那尊大神光顾自己抽烟不回他话,索性也不再问,专心对抗疼痛,心里琢磨这疼痛是不是类似宫缩……。
老头一袋烟抽完,也没等来鬼大成的追问,就像是攥着答案想要揭晓,结果对方竟然丝毫不感兴趣。
对手戏这种玩意儿,得有对手才有戏,没有对手也行,独角戏也能唱,可独角戏也得需要观众。偏偏这个对手不接招,当个观众还不想听不想看,这戏也就很难唱下去。
老爷子对鬼大成也颇有好奇,撇着脑袋看着鬼大成,将烟袋锅子反扣过来在地上轻轻磕了磕,又把烟袋锅子伸进挂在烟袋锅子上的布袋子里,开始了新一轮的装烟叶。
鬼老头一边装烟叶,一边观察鬼大成,他发现鬼大成不时地就一脸狰狞的表情,嘴巴还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咕哝个啥,老头还以为鬼大成在腹诽他,于是又笑了起来。似乎让别人不痛快能给他带来极好的心情。
鬼大成压根就没注意到老头的内心戏,正在专心致志地给自己的阵痛计时……
演戏的毕竟耗不过看戏的,鬼老头终于还是耐不住,对鬼大成说:“臭小子,你没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
鬼大成正数着数,冷不丁听见旁边的老头子说话,被一打断,就忘了自己数到了多少,于是就很烦躁。
“哪里不一样了?浑身疼!还哪里不一样了!你不是劈了我一剑吗?我身上少了点啥?”
那老头倒也没有计较鬼大成的语气不好
“是少了点啥……你感觉不出来吗?”
鬼大成让那老头一说,也有点好奇,也不再坐在地上当虾米了,骨碌一下站了起来,浑身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自己一遍。
“没啥不一样啊,还是有胳膊有腿的,家伙事儿从最开始就没有……不是你干的。说起这个,我有个问题……”
老头有点包袱不响的感觉,又有点大学生看小学生的感觉,正感觉这孩子有点迟钝,听到鬼大成要请教他,顿时来了精神,高人派头一下就又摆了出来。
“你且说来……”
“钟馗老爷你说话拿腔拿调的干啥?”鬼大成这人嘴比脑子快,话一说出口,忽然觉得鬼老头脸上一僵,抓紧就找补,“不过有身份的人就是您老这样,派头十足。”
鬼大成说着找补的话,可也没见鬼老头脸色变好,也就不敢再继续找补,万一话说错了再挨上一剑,死不死不知道,反正是疼。
于是赶紧问出刚才想问的问题:“为啥您老有衣服!我为啥光屁溜?还有……我家伙事儿不见了……您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
鬼老头脸上正有点尴尬阴晴不定呢,听见鬼大成问出了问题,先是一愣,随后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