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个时候,刘大才勉强恢复了一点信心的样子,挺了挺腰板,说道:“若是当年你欠我家的租子,骗了你也无妨,但这可是阮大人的手书,我刘大骗天骗地,也不敢拿英雄的名头来骗人。”
“好了,都消停一点。”那个让谢老三去点灯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声望去是一个黑铁塔一般的汉子,只见那汉子沉稳的说道:“我在清河人那里当工头,得学着识字,清河人教过我几个字,别的不认识,这纸条上的‘阮’字我还是识得的,想必应该是阮大人的手书。刘大,你说说吧,阮大人说了啥?”
“行。”那刘大闻言答道,随即又清了清嗓子,才沉声道:“阮大人是这样写的...”
“高棉的百姓们。
我知道你们过得很苦。
没人愿意生来就过苦日子...陈朝人是我们的宿敌,而清河则是新出现的恶魔...我们要团结起来...
信约突大人抵挡住了陈朝的军队,阻止了他们的兽行...
官府只会收税,他们不能依靠...
我们要用自己的力量阻止清河人...
行动吧,高棉的百姓们,你们都是英雄!”
在场不少人在听到那句“我知道你们过得很快苦”时,就忍不住的哭泣。
这是数百年来第一次有官员,一个能被称为英雄的官员,告诉他们,他们真的很苦。
“阮大人知道我们过的苦...”一人哭喊道:“阮大人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原本还在低声啜泣的众人听到了韩七的哭诉,哭泣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韩七,你小声点。”刘大惊恐道:“不要扰到了其他人。”
“好了,别哭了,你们就是哭到天亮,除了能把官差哭来,难不成还能哭死那群狗官不成?难道说你多哭几天,那个林海就能自己死了?”那黑铁塔汉子低声喝道。
不管是出于对“官差要来”的恐惧还是对黑铁塔汉子砂锅般大的拳头发怵的原因,众人的哭泣声渐渐低了下来。
“阮大人说让我们去阻止清河人。”刘大依旧用他略带惊恐的声音说道:“这如何做得,几万大军都没能做成的事情,阮大人却吩咐我们去做。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找你们商量了吧。”
“这事先放在一边,刘大,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拿到阮大人手书的。你可别说认识阮大人!”那黑铁塔汉子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果然,屋子里众人安静了下来,在油灯昏黄的灯光下盯着刘大。
“你怎么可以怀疑我。难不成是我想和清河人作对?收走我家两百亩田的又不是清河人。”刘大脸色煞白,却又在油灯的照耀下变得蜡黄。
“你刘大的人品我们是知道的,当年给你交租子,大斗进小斗出的事情你没少干。所以你干出任何事情我都信。”说话的却是那韩七。
说实话,刘大作为曾经的地主,附近几个村子大多数人都租种过他家的地,他是什么样的人确实是瞒不过人。哪怕他现在落魄了,他也不肯像其他人那样去清河人的矿上讨生活,只是一样样的卖着家里的东西,尽可能维持住一个前任地主的脸面。
不过现在东西卖完了,房子也卖了,老婆孩子也卖了,这刘大也就再也绷不住脸面,找了个有阮大人手书的由头唤来了这群人。
“阮大人何许人物,我怎可认识他老人家。”那刘大顶着一张蜡黄脸道:“实话说了吧,这张纸条这几天到处都是,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反正村里,路口,包括你们矿上都有。”
刘大面带嘲讽的说道:“只怕是你们几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就算捡到了纸条都拿去擦屁股了吧。”
“说起来,前两天还真有人捡到了纸,虽说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不过用来引火和擦屁股确实好用...”谢老三低声说道。
“你看吧,这不可能是我干得出来的。我没那个本事,我在想除了阮大人,怕是也没人有这个本事。再说了,阮大人视清河为一生之敌,让我们给清河人添堵也是正常。”
刘大赶紧说道。
“这个我信,其实关于阮大人,我这里也有点消息。”那黑铁塔汉子低声说道:“前几天有人来找我...”
两钱的菜籽油并没能撑太久,不过不重要,内心的光辉足以照亮前路,几人在房内密谋一夜,便又趁着早起下地的农夫起床前,摸黑离开了刘大的房子。
刘大并没有赶紧睡一觉缓一缓,而是枯坐在房中毫无动静,直到朝阳的第一缕阳光染红了天空,便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勤劳态度跨上了一个篮子,一边和田里的人解释说去找点野菜果腹,一边快步离开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