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出这是左权御的声音,于是也懒得抬头。
“慕兄怎么把你一个人扔这儿了?”左权御蹲下身子与我目光平齐,将伞面倾斜向我,“淋成这样,也不怕染了风寒。”
我闭了闭眼,眼眶仍是酸涩,嗓子也开始隐隐作痛:“…是你绊我。”
哪怕是喝了酒略有头晕,我也不至于在平坦路上无故绊倒,我路过左权御时,分明是他伸脚绊了我。
左权御没有反驳:“我原是想带你离席的,但是被慕兄抢先了。”
我的喘息逐渐加重,意识越来越涣散,左权御的身影在我眼前左右的晃动起来。
我从来看不懂左权御。
初遇时他用了左权瑾的身份,礼节周到,交往疏远;南岳再遇时他如神仙下凡,温和谦谦;春猎场上,他发着烧带伤倒在我怀里时,又脆弱的叫人疼惜。
可我到底还是忘了,忘了他身居南岳太子之位,他手中握着的权力和脚下踩着的过去,都是我无法想象与触及的。
我对他来说是什么呢?
无非就是别人家笼子里豢养的一只雀鸟,他想拿回自己家里逗弄一段时日。
我摇了摇头,整个人昏昏沉沉,想到的事情也脱口而出:“你说你心悦于我。”
“嗯。”左权御从善如流,“我对你一见钟情。”
“骗子,你是故意不想放过我吗?”我也不在乎了,“你…为什么要来搅乱我的生活!为什么不滚的远远的!”
我伸手想揉一揉额角,但是没有多少力气,吸满了水的衣袖,此刻也如同有千斤重一般。
“公主醉了,还淋了这么久的雨。”左权御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轻柔的擦拭我的额头,“发烧了。”
“这下真的要去太医院了。”左权御无奈叹气,将伞递给了身侧的护卫,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腕,“我带你去吧。”
我挣扎起来,想与他撇开关系。
左权御仍是摆着笑脸,手劲却大的很:“公主还是别任性了,慕兄已经走远了。”
“滚——!”
我的吼声没起到任何作用,左权御猛一用力,便轻而易举将我拽起,脚步踉跄之间,左权御抄起我的腿弯,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又要动,便听他笑道:“待会儿这条道可是要走不少人的,我倒是不介意跟公主多闹一会儿,拉拉扯扯的,见的人多了,我也好顺势抢亲。”
明知道他说话等同于放屁,我却还是被震慑住了,倒不是因为抢不抢亲,而是若真被人传了我与他的流言,不仅陆容行面子上过不去,慕流夜听了只怕更要发疯。
——我不想再看他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我放空了身子,也着实是没了力气,任由自己的脑袋靠在左权御肩上:“你到底想做什么?”
“公主问过很多遍了。”左权御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公主知道南岳与云疆的关系吗?”
难得他想开口说点实在的,我的脑子却快要烧成浆糊:“不知道,不想知道。”
左权御轻叹:“总要知道的,毕竟你说到底是个云疆人,总归是有回去的一天。”
“我不是,我不回去。”我垂着头,勉强维持清醒,“我死也要死在曼玄。”
既然我没有来处,那我成长之地便是我唯一的容身之所。
“那也要看那位陛下的心情啊。”
雨声嘈杂,混着他不清不楚的声音灌进耳朵,我抓紧了他肩头的衣料,但好似掐住了他的皮肉,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很快又笑了笑:“公主脾气不改。”
我从未觉得去往太医院的路如此漫长过,左权御抱的很稳当,并没有颠到我,但我还是感觉浑身疼痛,头晕眼花,像是当初在湖里被水搅的起起伏伏,皮肉快要融化。
左权御仍在试图同我说些什么,但尖锐的耳鸣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我听不清他的话,甚至快要听不清他的声音。
好困。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疲倦过,我将呼吸放的更轻缓,合上了眼,想就这样先睡一觉。
但左权御却偏要跟我作对似的,忽然加快了脚步,故意将我上下颠了颠,我烦躁的皱眉,眼皮却怎样也掀不开。
我知道这时候不能睡觉,记忆里温泽皖也曾这样阻止我在意识不清时候睡去——可他本人却死在了我的回忆中。
我在内心自嘲的笑了笑,也有些纳闷这时候自己为什么会想起温泽皖这号人。
左权御忽然将我放了下来。
我闭着眼踩上地面,腿脚却仍是绵软,左权御搀着我的手臂,半拖半抱的要我向前走。
我被他折腾的心烦,好容易凭着怒气将眼睁开一条缝,却发现原来是到了太医院门口。
视线模糊之间,我居然看到连思澄慌忙朝我奔来,而她身后,慕燕归的神色晦暗莫测。
但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