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之中,琼浆玉液晶莹剔透,佳肴珍馐满目琳琅,实在令人垂涎三尺。
所幸此宴席上皆是王家族老,人数不多,否则如此多的菜式,李钦都怕没地儿坐人。
身为此宴主角,李钦自然被众人推上主位,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众人瞧见李钦性情随和,不曾拒绝他人敬酒,也渐渐放下拘谨,都鼓着胆子同李钦搭上了话。
王三爷与王捕头,更是即兴给大伙表演了段王家剑仙所创的剑诀,剑光闪烁,精妙绝伦,直让李钦抚掌称奇,赞叹不已。
唯有刘志业一直端着酒杯,时不时看向李钦一眼,唇齿数启却犹豫不决,只得一杯接着一杯地猛灌自个儿。
李钦见状,心中着实觉得不自在,遂主动开口道。
“李某与阁下倒是有缘,竟能再次相见。”
刘志业闻言,心中一喜,忙端起酒杯,向李钦敬道。
“阳武县知县刘志业,见过仙长。”
李钦微微颔首,问道。
“刘大人频频向李某投来目光,可是有何事相询?”
眼见李钦话已至此,刘志业索性也不再扭捏,深吸一口气,放下酒杯,站直身子,对李钦作揖道。
“实不相瞒,刘某自幼便性喜求仙寻道,奈何寻而不得,遂以为仙家之说不过是说书先生杜撰罢了……”
“后来考取功名,投身朝堂,蹉跎半生,直至那日于山野间得见仙长风姿,方才知晓世间有仙。”
说到此处,刘志业的面色时而怯懦,时而果决,两者杂糅交织,复杂之至。
“敢问仙人,如刘某这般普通人,可有求仙问道的机缘?”
李钦闻言,淡然一笑,反问道。
“你寻仙问道所求为何?”
刘志业略一犹豫,终是坦然道。
“为了长生久视。”
“有人言命数天定,也有人言人定胜天,刘大人的机缘,在下可说不准。”李钦闻言,轻举酒杯,语气轻缓,“然,若仅为长生久视,又何需追寻那虚无缥缈的成仙之路?”
刘志业面露疑惑,颇为不解。
“仙长此言何意?”
“久视红尘若为长生,那名流千古,后世之人常颂汝名,又何尝不是一种长生?”
李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轻笑应答。
“若你他日路遇王都,可寻一名唤萧临的书生,他之经历倒与大人有着七分相似,不过,他可比大人洒脱多哩。”
刘志业闻此言论,心中犹如惊雷炸响,顿时睁大眼睛,震惊于这寒窗苦读十数载,却从未于圣贤书上见过的见解。
眼见这刘志业已然陷入呆滞,久久不能回神,李钦摇头笑了笑,便也不再多言,转而与旁人继续推杯换盏。
一旁的王家家主,则陷入沉思之中,心中暗忖。
“先祖是否亦抱有如此想法,方在家族后辈已无修仙资质的情况下,作出融入凡俗的抉择?”
不过,思及此,他又轻轻摇头,如今王家已有王元淼这一火种,再纠结于先祖的做法,已然无甚意义,振兴宗族,方为当务之急。
此宴直至子夜,方才结束。
王家众族老,酒量本就不及李钦,更莫说一个个皆已年老体衰,此刻皆已倒扶于案桌之上,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即便是身手不凡、真气雄厚的王捕头与王三爷,此刻也是腿脚发颤,呼气间尽是酒香。
强忍着身子不适,二人本欲起身唤来下人安顿众人,岂料刚迈出房门,夜风拂面,便觉头晕目眩,只得扶着墙壁呕吐不止。
最终,还是李钦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稳稳扶住身后堆积如山的酒坛后,方才唤来下人收拾此地狼藉。
翌日。
天刚蒙蒙亮,李钦便同王家众人辞行。
王家家主本欲多留李钦几日,以尽地主之谊,奈何李钦去意已决,只得作罢,唯有吩咐下人备上繁多的干粮点心及美酒佳肴,供李钦路上享用。
同时,还奉上了不少钱财,皆是刻有官家印戳的大银锭。
用他的话来说,那便是。
“行走江湖,难免需要银子开路,仙长乃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如何能受这些黄白之物所扰?”
言辞之恳切,着实让李钦汗颜,推脱不下,唯有接过。
话说回来,他自离开王都,游历红尘已历一载有余,除却祖辈遗留之百余两银子,余下盘缠皆赖他人慷慨解囊。
如王林当日硬塞的两锭金子,亦如惠阳城刘管事置办的吃穿用度。
前些时日,林妙妙言及包裹内银两已近枯竭,他还寻思着如何筹措银钱。
然今日得王家厚赠,倒解了他心中之忧。
如此看来,江湖之上仍是好人多呐。
拱手谢过王家家主,李钦沉吟片刻,方启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