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老爷子还有这等过往?”
李钦轻斟慢酌,酒液入喉,饶有兴致道。
“嗐,家父性格执拗,当初不满家里安排,脑袋一热便离家出走,立誓要闯出一份事业,衣锦还乡……”
说到这,掌柜的眉眼不由浮起些许落寞,语气也低沉了几分。
“奈何他命中无福,拼搏半生好不容易将这间客栈撑了起来,却在生意渐露红火时撒手人寰……
他其实极为悔恨当年意气用事,平日间总是念叨,待客栈赚到银子了,就回老家认错,把爷爷、小叔接来享福,可惜咯……”
瞧见掌柜的神情越发低落,李钦连忙取了个空杯,满上之后朝其递去,宽慰道。
“节哀,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掌柜的也不是扭捏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摇头苦笑。
“多谢客官,这道理咱也懂,奈何不过俗人一个,终究是放不下啊。”
“既如此,掌柜的何不如去寻访老家亲人,以慰老爷子在天之灵?”
李钦沉思片刻,提议着。
“难就难在此处呐!家父性格倔得像头老牛,这么多年也不肯透露半分老家消息,唯有酒后心神松缓时,才断续说过家中是从事渡河生意的,子女辈除却他外还有个小叔,其他一概不言……”
这情形也是让李钦眉头一皱,毕竟这线索实在太过渺茫,莫说其余地界,光是楚安府周遭便已是溪河成群,更有大江横跨整个郡,要找到确切的地点无异于大海捞针。
便在李钦发愁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妙妙忽的眸光一亮,传音入密道。
“公子,可还记得先前那执念深重的渡河老者?”
闻言,李钦心中一动,思索一番,亦是觉得巧合颇多,双方恐真有联系!
当下,不动声色地朝林妙妙点头示意,旋即斟酌着开口道。
“在下曾在乐泽山脚得遇一位摆渡老者,渡船浅叙时,他曾提及过相似经历,掌柜的可听听看……”
说着,李钦以米酒润喉,将那日与摆渡老者相遇一事娓娓道来。
当然,他刻意模糊了二人相遇时间,毕竟那时老者已然逝去,因执念成为阴魂,若老者真乃掌柜的亲人,他日打听具体情况,岂不得遭受一番不必要的惊扰……
初时,掌柜的不过一时愁绪涌上心头,同李钦倾诉两句罢了,只当是李钦随口之言,未曾放于心上,但随着其所述越深,掌柜的渐渐听得入神,双掌紧紧攥着,激动得微微颤抖。
“竟……竟如此巧合!客官所言当真?!”
“千真万确。”
李钦言语铿锵有力。
“若先生所言非虚,此人当真可能是在下小叔,还望先生告知具体方位,无论寻亲结果如何,定不忘先生大恩!”
扎根心底多年的执念如今有了探究下去的苗头,掌柜的自然激动无比,对李钦的态度也是敬重了不少,当下改称李钦为“先生”。
“无需如此,若真能助掌柜的一臂之力,倒也算是积德了。”李钦淡笑着摆手,而后略微揶揄道,“到时你只需在乐泽山下,寻那位嘴角带痣的船家打听便是,你小叔曾打过他,他定然知晓你小叔情况。”
闻言,掌柜的亦是开怀大笑,连声道谢,立时免了李钦饭钱,又多送了一坛好酒,方才急匆匆地奔向后厨,许是要与水生商量寻亲之事。
见状,李钦心头也是欢喜,当下将酒杯撤下,换上陶碗,豪饮数碗,方才同林妙妙传音入密道。
“此番若真能帮掌柜的寻到亲人,妙妙可是得获大功德矣。”
林妙妙闻言,掩面而笑。
“公子莫要打趣妙妙,不过灵机一动罢了,不过现今一切尽是推测,但愿掌柜的真能如愿以偿。”
“应当无虞,毕竟两方所述颇为吻合。”
“希望如此。”
……
三月廿一,风轻云淡,万物生。
平日间行客熙攘,热闹非凡的楚安府,今日竟少见的有了些许清冷,盖因今日乃祭江大典举行之时,只见家家户户皆是面色虔诚,捧着贡品,聚于江边,祭拜河神。
人群正中,一座庄严的祭台巍然矗立——这便是衙门精心筹备的大典祭台。
台上,礼部员外郎神情肃穆,朗声吟诵祈神咒文,其旁则堆满献敬河神的贡品。
猪头、鸡鸭摆放得整整齐齐,瓜果、美酒一应俱全,以彰显百姓对河神的敬重。
而后,又有五谷杂粮挥洒于祭台四方,以此祈求河神庇佑来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四方来福。
待礼部员外郎祈福完毕,挥手示意,便有数名武夫大步上前,将大部分祭品推入江中,以供河神享用。
紧接着,又抓起糖果,如雨点般洒向周遭百姓——此举为河神赐福,民间流传着,吃了这些糖果后,便会整年顺遂,得到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