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浮云不共此山齐,山霭苍苍望转迷。
林间小雨淅淅沥沥,砸落小径旁碎出一片片天穹。
拂手轻拨萦绕于身周那好似天地留白般的云雾,李钦不由感叹。
“苍天为纸,青山作墨,好一幅江山水墨图。”
前世他便尤爱这雨中山林,立于云雾缭绕间好似羽化飞升、遨游仙界般。
奈何当时不过肉体凡胎,雨中山路极其湿滑,行于其中,若不留心,脚下一滑,浑身衣衫不免染上泥泞。
而带着一身狼狈,如何美景也无心思欣赏了。
想到这,李钦一瞧身上衣衫——尘土不染,洁净如新。
“灵气护体,烟雨不侵,如此方能一心欣赏天地这般美景,幸哉、幸哉!”
“公子既如此喜爱此景,不如停下脚步,尽情欣赏。”
林妙妙建议道。
李钦心中亦是有此想法,索性也就找了块山石,坐于高处,静静观赏这方天地。
“果真是风景如画……画……”
少顷,他忽的想到当日城隍所说的“破画”之境,口中喃喃自语。
“尘世如画……美景如画……到底何为‘画’……”
他心中好似升起些许明悟,刹那间,体内灵气自行运转,当下便双盘而坐,舌顶上腭,运转《长生诀》,天地灵气好似虹吸般朝其聚拢。
林妙妙见此,悄无声息侍于其旁,为其护法。
雨停雨落,日更月替。
李钦好似沉浸于顿悟中,迟迟未曾醒来。
随着天地灵气愈发浓郁,此方天地渐渐被缭绕云雾笼罩其中,虚无缥缈,好似仙境。
……
陉安县。
茶楼中。
说书先生左手持扇,右手轻点,身站条桌后,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却说那仙人于几十年之前,脚踩仙剑掠过咱陉安县,瞧见县内人杰地灵、实乃妙地,便于县外玉康山上辟了一处洞府,不时入世游戏人间,好不快哉。”
茶客们闻言,面露不信地叫喊道。
“就咱这破地方还叫个人杰地灵?”
“莫说仙人,就是行商平日都不见得多少。”
看着客人们如此拆台,说书先生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倒也不恼,手腕轻抖,折扇一开,惊堂木一拍,接着道。
“仙人终究非凡尘之属,终是要回归仙境。
那日,只闻仙音渺渺响彻四方,天边霞光一闪,一方卷轴瞬时飞至仙人洞府——却是那仙境有变,急召其归。是以,仙人唯有封印洞府,脚踏飞剑,就此离去。
而正因如此,仙人离去后,其身仙气便不再照扶咱陉安县,如今才会成此境况,各位若是不信,自可回想数十年前咱县是否出过有名有姓的人物便可。”
“如今,玉康山上仙雾缭绕,昭示仙人已然归来,仙缘于此,花落谁家全凭各位本事呐。”
这话一落,茶楼内叽喳之声不绝于耳,似是在三两讨论县内百年内的大事,想要以之探明仙人一说之虚实。
眼见茶楼一片热火朝天之景,讨论得口干舌燥的茶客们“添茶”之声络绎不绝,茶楼掌柜笑得嘴角几欲裂开。
瞧见如此光景,说书先生知晓目的已达成,乐呵呵地朝掌柜一拱手,便是讨要赏钱。
仙人之说是真是假,可与他一说书匠无关,拿到手的银子才是自己过活的好伙计哩。
“掌柜的,今日这场在下可已将毕生所学运用的淋漓尽致,您看这赏钱……”
“好说好说,先生巧舌如簧、灵思泉涌,当赏。”
说罢,掌柜乐呵呵地从袖口中摩挲出一粒银子,思索片刻,又掰下半粒,这才递给说书先生。
仙人之说是真是假,与他一介商贾也无干系,茶楼火爆银钱暖手才是他的心头好。
此刻,茶楼窗外,一约莫八九岁,衣衫满是补巴的孩童听完整场,双眼放光,当下撒腿狂奔朝家赶去,口中不停喊着。
“阿娘有救啦!阿娘有救啦!”
孩童家住城西,离茶楼不远,不过片刻脚程便已到达。
推开已然残破的大门,只见屋内一位面黄肌瘦的妇人卧于床上,咳嗽不停。
瞧见此状,孩童连忙从家中仅剩的方桌上拿起陶碗,添好水,走到床边,小心翼翼伺候道。
“阿娘,咱们县来了仙人,你的病有救啦!”
接过碗,轻抿一口,妇人好似好受了些,轻抚孩童脑袋,无奈笑道。
“虎子,世上哪有什么仙人,不过是说书先生编造的故事罢了。”
说罢,看了眼因变卖家产看病,已然家徒四壁的屋子,伸手摸了摸孩童瘦得颧骨高凸的面庞,心疼道。
“是阿娘这病拖垮了咱们家,也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