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炽,你还在么?”
陆令遥试探着喊了几声,她的声音似乎传的很远,在空旷的虚无里诡异地回响。
却无人应答。
陆令遥摸索着行了数步,黑茫茫的周遭突起变化。先是无边无际的雾气不知从何处弥漫而来,而后浓雾中渐渐勾勒出几处模糊不清的影子,似是雾阁云窗,又如酆都冥漠;那黑影上缀着两处黯淡红色光点,直勾勾地瞧着她,好似一双妖兽在暗处无声窥视的眼睛。
她与那摇曳的光点对视了片刻,裹着数层的锦缎的手臂却突然起了一层细密的寒疹。
一抹冰凉的飞絮落在她面上,如梅花数点,片刻后风雪穿庭,扑簌簌地落了满身。
她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冷。
陆令遥茫然地低下头,章少夫人送来的素锦绣靴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冻得通红,脏污不堪的光脚。
褴褛的衣裤并不合身,露出半截满是淤青的小腿,脚不过幼童大小,趾上却生着密密麻麻的冻瘃,在雪地中破得血肉模糊。
她正愣神着,脚下却不听使唤,带着钻心的痛,笨拙地跑了起来。
周围的浓雾渐渐散去,空气中弥蒙着一股久久不散的硝石味道,万井灯火,酒肉筵席,勾得一个个嶙峋的饿狼躲在灯火照不及的暗处,虎视眈眈地盯着各户的边门。
只待这些人家把年后的泔水早些扔出来,好叫他们一拥而上,吃个难得的饱饭。
小姑娘顿住了步子,望着那片黑压压的难民,似是有些踌躇。过了一会儿,她往手心哈了哈气,又跺了跺脚,转头往城外跑去。
车马人流将地面的残雪碾压成污糟尖锐的碎冰碴,混合着脏乱的泥浆杂草,扎得她咬牙忍泪。
得跑快些,再快些,她在心里说,否则非得饿死在今夜不可。
好人家的年食是指望不上了,她抢不过那些人,但她知道一个绝妙的好地方。小姑娘圆熟地爬上山道,绕到一处乱石掩盖的隐蔽洞前,随即欣喜地笑了笑。
山洞阴冷潮湿,一进去一股腐霉之气扑面而来,最里头却明明灭灭地燃着三炷低劣的香。
是一樽神像。
自流民到此,山中草木尽食,连崖壁的青苔和枯木的树皮都被人剐下殆尽,更别提坟前庙中的贡品了。
生死之前,哪顾得上鬼神报应。
她机缘巧合之下发现这里,也不知是哪户人家还记得拜一拜这无名神仙,虽奉上的是几块残缺的冷硬馒头,却也足以救她一命了。
她留了半块,用捡来的红纸裹好塞进怀中,朝落脚的山神庙中去。
雪夜无月,山神庙中黑洞洞一片,她小心地躲避横七竖八的腿,蹲在一个瘦削老迈的人影前,拉了拉她的手指。
“婆婆。”她虚声叫道。
老人睡得极浅,几乎一下子就惊醒了,才刚睁眼,就见小姑娘极快地“嘘”了一声,塞了半块温热的东西在她手中。
老婆婆揭开纸包,连忙塞进嘴里,她吞咽不及,猛地咳了一声,惊恐地看向小姑娘背后。
小姑娘还未回头,脖颈被人狠狠掐住提了起来,耳边传来尖刻的狞笑,“好哇,大家伙儿都起来看看,这小泼皮背着我们给这老东西送馒头呢!”
几把骨头似的人渐渐次次地爬起身,无神的眼睛陷在枯槁的面上,一个个青面獠牙地围过来,仿佛地狱的骷髅恶鬼,
他们抓住老婆婆的手脚,嘴里咕哝着乱七八糟的脏话,不知哪只骷髅突然说了一句,“这老东西养的,还长了几分肉出来。”
这话一出,偌大的山神庙骤然静了下来,有人在夜色中无声地咽了一下。
男子愣了神,手上一松,小姑娘循着空隙,连滚带爬地朝庙外跑。
“抓住她!”几人一对视,眼中闪着野兽般的凶光,“我们也该开开荤,过个好年了!”
小姑娘疯了似地跑,她知道这帮人迟早要吃人,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她死死盯着山下连绵不绝的煌煌灯火,明明如今还远不到绝境的地步,这帮人竟就动起心思了。
才跑了数步,矮小瘦弱的身子被赶来的流民猝然倒提,天旋地转之下,山神庙的门渐渐逼近,她被狠狠扔在雪地里,后脑勺砸到了一处突起的冰棱,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缓缓流出来。
老婆婆仰面趴在地上,被人按住了手脚,她意识含混,隐隐呼喊着什么,小姑娘艰难地爬了两步,这才看清她的口型,是叫她,快跑。
那几人把她们团团围住,凶恶的馋相毕露,口涎几乎都要滴了出来。可毕竟都是第一次杀人,杵了半刻竟不知从何下手,齐刷刷地去看那为首发令之人。
那人费力地掰下半块尖锐的冰棱,狠笑一声,“还愣着做什么,先放血,让弟兄们喝口热的!”
他侧着头,一双恶心的三角眼在小姑娘被雪蹭干净的半边白净面颊上转了转,“先放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