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霆一脸懵色,他分明在模糊的夜色中看见了夜磨子高高扬起的爪子,一路追及而来,园中四处都是那魔物留下的爪痕,那痕迹深至几寸,将石下泥土都翻了出来,绝非人力可及。
怎么被陆仙君一剑斩下后,就成了条死白发青的人腿呢?
左霆迟疑着回过头,喊道:“陆仙君!这好似......不是夜磨子的腿。”
陆令遥循声上前,这条断腿被她从根部斩断,却只有寻常凡人小腿长短,色如死灰,皮肉发胀,一眼瞧去圆鼓鼓的,散发出阵阵难捱的恶臭,如被腐水灌满了一般。
她眉头微皱,闭了嗅觉,用剑鞘一拨,断腿骤然翻了个面,底下是驳杂错落的点点黑皮,铜板大小,由脚心蔓延至腿根,黑皮之中牢牢扎着数簇鬃毛,无风自动,如蠕动的水蛭贪婪地吸附着底下的血肉。
显然与那日窗沿上的黑色鬃毛同出一物。
断腿的膝盖上沿散发着森森黑气,待黑气被清光扫尽,陆令遥这才看清断腿上有个碗口大的撕咬伤,不知被何物啃噬,伤口边缘乱七八糟,破烂不堪。
烂掉的皮肉失去魔气的支撑,化为浓稠的腐水淌了一地,露出半截白骨,白骨上还缀着两道深刻的齿痕。
陆令遥看了片刻,忽然发现渐渐腐化的血肉中包裹着一块怪异之物。
她抽出配剑,剑尖在腐肉尸水中一挑,拉出一条依依不舍的血肉长丝,进而一块血肉模糊的团状物“啪”得掉在地上。
左霆紧紧捂着鼻子,寻了根树枝将地面上的布团层层展开,这东西虽早已被污血浸透,紧裹在里的内层却还能依稀分辨出颜色。
是凡人极为熟悉的一种衣料。
“可看出是什么东西了?”陆令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左霆点点头,起身刚要回话,刘公公如一只败了仗的狼狈羽鸦,连滚带爬“砰”得一声伏倒在二人面前。
左霆被唬了一跳,连要说什么都忘了,看着突然跪下来的刘公公沾了满袖的腐水,忍不住耸了耸鼻子,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见他没听到似的,跪在地上还要去拉扯陆令遥的裙角,左霆拒起剑鞘要挡,却听刘公公仰头喊道:“丹霄仙君!奴婢知道,奴婢知道那是什么!”
昔日在康平坊光鲜富贵的的刘员外,此刻满面狼狈地瘫在一片血污之中,陆令遥心中却生不起一丝怜悯,只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片刻后,她出声反问道:“是百衲衣,对罢?”
刘公公身子蓦地一僵,歪散的冠帽之下露出凌乱的发丝,凄凄惶惶地站起身,作揖的双拳不断发抖,“是,正是......”
左霆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百衲衣?是小儿百日穿的那种衣裳?夜磨子身上怎会有这种东西?”
陆令遥冷冷一笑,“那就要问问刘公公了,你家幼子身上的百衲衣,怎会穿到了魔物身上呢?”
刘公公慌乱地低下头,却被陆令遥的剑鞘卡住了下巴,剑鞘花纹繁复,硌得他骨肉发疼,从紧闭的牙关中死死咬出几个字来,“仙君,仙君救命......”
他的下巴被剑鞘高高抬起,露出脖颈边缘冒出的一圈青青白白的胡茬。陆令遥看得心中火起,剑鞘猛地往前一送,刘公公猝不及防被捅翻在地,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刘员外......不,刘公公,”陆令遥垂头擦拭着剑鞘,收起唇边的笑意,问道:“不知我当初予你的那枚回春丹,你可给你家小儿服下了?”
刘公公闻言猛地向前膝行数步,紧紧伏靠在陆令遥腿边,知道再也瞒不住,只好厉声哭诉:“是奴婢鬼迷心窍,贪了仙君赐的回春丹,酿下大错,求丹霄仙君,救救奴婢吧!”
陆令遥勉力压下心中的怒气,嫌恶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他想要攀附的手,刘员外抓了个空,手掌重重地按到了石子地面上,痛得他面色扭曲,哭喊声倒更真心了几分。
陆令遥听得厌烦,望向已经被团团守住的殿门,楚澄带着一众弟子,安顿好了被吓得不轻的公主和满园的宫人,正关了门好奇地看向她这处。
“你尽可哭得更大声些,若惹了荥阳长公主的眼,你可连最后的容身之处也没有了。”她警告道。
陆令遥话音刚落,刘公公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垂首在地,嘴里不住低声喃喃道:“求仙君救命,仙君慈悲,救奴婢一命吧......”
“我可以救你。”
刘公公闻言,绝望之下突逢生机,他惊喜地抬起头,见陆令遥轻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一旁的偏殿。他忙不迭地爬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生怕落后半尺,就要成了那魔物的盘中餐。
“小儿体弱,被魔物啃噬,若无灵药清除魔气,不出三月就要夭折。”陆令遥推开殿门,侧过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刘公公总该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一个本该夭折的孩子积怨成魔,不惜鱼死网破追到能人异士齐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