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在经纬桌上寻了一处离桥头镇极近的一处村落,双手结印,念出传送咒,咒文甫一念完,那处方格红光大动。
陆令遥只觉狂风拂面,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卷入方寸小格之中,她眼前忽而山影重重,忽而巨浪狂风。
瞬息之间,足尖再次触地,已过万里青峰。
陆令遥站稳环顾四周,村落环山抱水,数十砖房茅屋错落有序,此时刚过午后,寥寥几间还冒起几缕炊烟。
江夫人道:“这是沙湾村,方圆十里,只有这里还能隐隐感觉到桥头镇的气息,再远便一丝也没有了。“
陆令遥放开神识,在村子内探了个来回,心生疑窦:“这沙湾村山如笔案,水见三弯,应是丁财两旺的好风水。可这村子人丁凋零也就罢了,怎么还藏着股煞气?”
“沙湾村离桥头镇最近,兴许是受了那黑雾的影响。”江夫人换了身寻常凡人少女的衣裳,道:“我也不十分确定,还是先进村子罢。”
陆令遥紧随着江夫人的脚步,才刚经过沙湾村的界碑石,那股怪异之感更重。
天幕一片惨白,明明日头高悬,村内却光线晦暗,几户殷实人家甚至白日挂灯,泥街土路四下寂静,偶有风拂面而过,尽是枯枝败叶的腐烂气息。
江夫人领着陆令遥敲响了一家的门,门旁的红灯笼经久风吹雨打,已经斑驳脱色,如悬挂着两团干涸的血痂。
过了许久,有人将门微微拉了个缝,门缝内露出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睛来。
明明只有一双眼,陆令遥却陡然浑身发毛,仿佛被千百只眼睛环环注视,脱不开身。
老迈的女声自门内响起:“找谁啊?”
江夫人:“老人家好,我与妹妹欲要往三山城内寻亲,可惜路上突然身体不适,想在您家中借宿几日。”
话还没说完,那老人砰得将门一关,避她们如避瘟疫:“我们村子不留外人,你们快些走吧。”
江夫人无奈又问了几家,皆是相同的境况,不是无人应门就是吃闭门羹。
见此路不通,陆令遥挥手撤去要假装身体不适而施下的障眼法,面上虚弱的薄红散去,她心思一动,自袖子内掏出串铜钱来。
陆令遥站在泥路中央,有一搭没一搭的抛着手中的铜钱串儿,声音清而脆,在空旷的街道空灵回荡:“可有人家愿意收留我和阿姐几日,我们姐妹俩必定奉上丰厚报酬,绝不会让主家吃亏。”
整条路仍旧寂静无声。
陆令遥也不着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立在原地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身后终于响起小小的童声:“你们...是想在村子里找地方住吗?”
她回头望去,街角巷口冒出颗毛茸茸乱糟糟的头,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女童,四肢裸露在外,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却黑亮,怯弱而又期待地看着她们。
陆令遥走过去,想摸摸她的头,小女童却偏头躲开,小声道:“...脏。”
陆令遥见她不愿,也不再试图触碰她:“对呀,你知道有哪里可以让我们住下吗?”
小女童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她手里的铜钱串:“如果我让你们住我家,这些钱可以给我吗?”
陆令遥点头:“自然。”
她解开铜钱串上的活结,捋下几枚放到小女童手中,温声道:“你若不放心,我可以先付你些定金。”
小女童攥着手中的铜钱,终于下定决心,她冲陆令遥招招手:“那你们跟我来吧。”
小女童人小,腿短,跑的却很快,对这村落也极熟悉的样子,领着陆令遥和江夫人穿过横贯的村路,几乎快走到村外的田垄边了,这才停在一圈竹栏外。
眼前是三间茅草屋舍,年久失修,有些破败,遮盖的茅草稀疏而干瘪,似乎许久都没有添新了。
小女童见陆令遥盯着屋顶裸露的几处檩条瞧,有些紧张地捏着衣角的碎布:“你觉得不好,我可以少收几个铜板的。”
陆令遥半蹲下与她平视:“没有不好,有地方住就很好啦。”
小女童眼睛一亮,打开外门带他们进了小院,指了东边的屋子让她们住。
屋子不大,空荡荡的,没什么多余的家具,只东西两边各摆了两张陈旧简单的竹床,浮灰颇多。
江夫人环顾四周,拈起一点落下的墙灰:“这家人从前应该过得不错,灰泥墙面竟还用了糯米水浆,颇为耗费心思”
陆令遥打了个响指,小屋内灵力涌动,清洁术威力很大,不过一瞬,小茅屋中浮灰消散,原本半新不旧的竹床好似上了层新漆。
她神识探进芥子袋,一旁被她随手塞进芥子袋的萧炽正抱着只鸭腿啃的滋滋有味。
陆令遥将他拎出来搁在将才清理干净的竹床上,他四只肉垫稳稳落好,嘴还叼着鸭腿不肯放。
陆令遥似笑非笑:“你倒挺会吃,上来就把我师妹捎给我的烤鸭啃了。”
萧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