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端起稀饭喝了两口,至于右手,一直垂放在膝盖上。
赵亿:“瞧你,就是太年轻,爱逞强,不就是右手一时半刻使不上劲儿了,又不是残废,跟心上人还遮着掩着?”
叙清没说话。
毒箭擦过右手,幸而医士止毒及时,只是用了一味药与毒制衡,毒素未清,手掌也趋于麻木僵硬之状。
赵亿笑他:“你这样的性子,从小到大没少吃苦头吧?我看时越那小子什么都挂在嘴边嚷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真该跟他学学。”
可是叙清没有无条件纵容他的父亲母亲,也没有处处维护他的家人,又怎能与时越相提并论?
他还是沉默,从军这么些年,除了知根知底的江恕和时越,他也从未和旁人提起过家世。
沉默坚毅的年轻男人,似雪地青松,傲然挺立,只是过于孤独冷清。
赵亿幽幽道:“叙老弟,大哥告诉你句实话,你再这样死板,前后不出三回,那再中意你的姑娘,也要跑了。”
这话,终于叫叙清抬了抬眼。
于是赵亿就晓得这话说中他痛处了。
赵亿压低了声音,颇有些传授诀窍的意味:“咱就这么说,天底下女子撒娇服软是见怪不怪的了,可男人何尝不可?要知晓,女人似水柔情,最最心软,你只消让她知晓这手连筷子都拿不动了,她还不得红着眼睛心疼坏了?那脸面值得几多钱?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何如温香软玉在怀?何如抱得美人归?”
叙清:“……赵大哥,你喝醉胡言了。”
言罢,他喊来士兵:“来人,送赵将军回营歇息。”
“嘿!”滴酒未沾的赵亿不服气了,拍桌而起,道:“活该你小子没人要!”
赵亿走后,营帐重归寂静。
叙清静坐片刻,动作缓慢地脱了盔甲。
盔甲之下,是一封封被肌肤熨烫得温热的信件。
他一一叠放在枕下,吹灯准备入睡。
蒙蒙暗影中,有一只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角。
“谁?”叙清猛地回身攥住那只手,神色狠厉,可目光触及那张熟悉的面孔,身子都僵了一僵,“明珠?”
去而复返的明珠委屈极了:“你,你弄疼我了。”
叙清这才松开力道,重新燃灯,拉过她的手腕细细看过,红了一块。
“抱歉,是我不好。”叙清急忙从案几上拿伤药过来,欲揭开瓶塞,蓦然顿住。
明珠握住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哽咽道:“不擦药,不用擦。”
“说什么胡话?”叙清用嘴咬开瓶塞,将凝露轻轻倒在她手腕上,指腹涂抹均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看起来那样自然而细致,丝毫没有局促。
明珠却看见叙清低垂的眼眸,一片晦暗。
叙清神色紧绷,看似冷静问:“怎么又回来了?”
明珠心里闷闷的,失落道:“我都听到了,你这样赶我走,又不肯回家,你叫我怎么能放心回去?”
叙清默了默:“一点小伤,两三日就好了。”
明珠鼻子一酸。
在他眼中,她红了一块手腕就是了不得的要紧事,可他中箭受伤,却是不值一提的微末小事。
越想,便越心梗难捱,明珠的声音在夜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你总是这样,不管有什么事都自己扛,从来报喜不报忧。小时候,被舅舅打青了脸,你骗我们说是练武不小心磕到的,那次和祝大少起争执,你怕给爹爹惹麻烦,分明不是你的错你也咬牙应下了……”
“明珠!”叙清低声打断她,“别说了。”
“可你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啊!”明珠双手捧着他叙清的脸颊,眼泪簌簌掉了下来,“我们是一家人,福祸相依,患难与共,有什么不能说的?以后还有那样长的日子,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你这个样子,我会担心我会心疼,我知道你受伤会比自己受伤还要难受千百倍!”
叙清抬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泪眼,心口酸酸软软的,升起一股窒闷的烦躁。
——他不喜欢看见明珠流眼泪。
“别哭了。”叙清低声说,“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更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麻烦,一个累赘。”
明珠连忙摇头:“不是麻烦,不是累赘,你是我放在心上日夜牵挂的人,除非你不信任我,你不把我当成一样要紧的人,才会觉得这是麻烦。”
“不是这样。”叙清脱口而出,可片刻后,他抿唇沉默下来,随着烛火摇曳将要燃尽,才道:“夜深了,这时候也回不去了,你快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
话音落下不久,烛火燃尽。
明珠只好默默躺下。
营帐是临时搭的,一应用具十分简陋,硬硬的粗糙席子下垫着茅草,春夜里,连一床薄被都没有。
明珠忽然很后悔:“早知晓我就不回来了,反正也是同你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