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笙抱着披风愣了一愣,不明白小主子先前还好好的,怎就忽然生气了?
虞妃听见这动静,转身问:“阿念,怎么了?”
常念摇摇头,撒娇一般地抱住虞妃胳膊:“女儿就是热了嘛。”
虞妃宠溺地点点她额头,望见下边随着马群往靶场去了的舒衡,眉心渐渐蹙起。
四座中议论声久久停不下来。
“放眼满城多少青年才俊,若论比舒世子风华绝代,可寻不出第二个!便是有,也是二位殿下那样已经成婚了的。”
“可惜啊……”
舒衡家世好,模样好,才学好,确实有叫闺秀们趋之若鹜的资本,常念这辈子却是宁愿冒险去西北苦寒之地,也万万不敢靠近了。
前世,父皇与母妃何其无辜,兄长英年早逝何其惋惜。
她的母妃逼不得已在这皇宫里斗了半辈子,还没有享过一天清福,她的兄长那般优秀,才华横溢,抱负远大,日后是要登上九五至尊施的帝王。
奈何一步错,步步错。
今生她这第一步,万不能再错了。
常念再度看了一眼放在皇后面前的那三个锦盒,联想起舒衡热切不加掩饰的目光,定神一想,觉察出不对。
——若舒衡取胜,头彩十有八.九会送到她手上,众目睽睽,她接下,便是变相的表明自己于舒衡有意,母妃和兄长定会为她在父皇面前求情,届时皇后推波助澜,岂非又重蹈前世覆辙?
实则倒也有耍脾气不接的应对法子,只是,今日皇后生辰,来者众多,倘若闹的太难看,于她,于母妃声誉皆有损。
想罢,常念回首。
春笙俯身下来,常念低声道:“待会若遇棘手境况,老规矩。”
春笙立刻警惕起来:“奴婢明白。”
靶场那边,高矮难度不一的靶子和障碍已经立好了。
世家公子们背上箭壶翻身上马,随从们依次递上弓箭,只听一声号角响起,马儿嘶吼奔袭。
大赛开始了。
徐娇娇跃跃欲试:“姑母,娇娇也想去比一比!”
“你啊,真真是个坐不住的。”徐皇后挥挥手,叫了贴身婢女送徐娇娇去营帐更衣,叮嘱说:“图个乐子便好,可千万别逞强。”
“是!”徐娇娇屈膝行了一礼,便脚步轻快地下去了。
在座的赵才人恭维道:“徐大小姐不愧为将门虎女,胆识气魄都不输男子,娘娘好福气。”
“孩子家好玩罢了。”徐皇后嘴上虽这么客套着,实则对这奉承很是受用。
皇后母家乃是将军府,胞兄手握兵权,势力不容小觑,痴傻的朝华是指不上了,但嫡亲侄女是个聪明的,皇后自幼便将其当作亲女儿来培养,要求严苛,今日却纵容徐娇娇下场比赛。
至于缘由么……
常念低头摸着缠花玛瑙盏边缘上的纹路,素来无辜纯稚的眼神已然变得冰冷至极。
一个将门虎女,一个西北名将,撮合起来倒是般配得很。
可给她徐娇娇般配坏了!
“呀!”常念手中的杯盏不知怎的一歪,茶水全洒到了衣袖上。
立在她身后的春笙和另一贴身婢女夏樟连忙蹲下拿帕子擦拭。
“罢了。”常念皱眉抖抖衣袖,偏头小声对虞妃道:“母妃,女儿下去换身干净衣裳,片刻就回。”
“快去,千万别着凉。”说罢,虞妃却知她的阿念不是冒冒失失的性子,于是在常念轻声离开后,给宫里掌事的房嬷嬷递了个眼神。
房嬷嬷了然,趁着宫人端来糕点茶水之际,不动声色跟了去。
常念离席后,径直往东侧供贵女更衣用的营帐去,路上待到人少时,低声问:“可看见宁远侯?”
春笙摇头:“并未。”
难道他不来么?
常念想着,进了第一个营帐。
里头立刻传来大声斥问:“是谁?大胆!”
正在穿衣的徐娇娇也匆忙回头看了看。
常念站在门口,无辜地眨眨眼,好似惊觉自己扰了人,又忽然发现那人是熟人般的,拍着胸口压惊:“原来是娇娇表姐!吓朝阳一跳。”
这声娇娇表姐,本是跟着朝华叫的,却给徐娇娇叫的卸了防备。
“原来是朝阳表妹。”徐娇娇继续穿她那身红衣骑装,一股子优越感竟不经意地从话里显露出来:“表妹也是来更衣赛马的?”
常念笑着摆手:“自然不是,方才茶水洒了衣裳。”
徐娇娇也恍然大悟地道:“我倒忘了,表妹身子虚弱,一丝风也吹不得,只怕上马都难,莫说赛马。”
常念:“……”
她面上的笑倒是纹丝不改,道:“表姐说的极是,朝阳只怕湿衣裳穿着着凉,这便去更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