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乐兮缓缓转身,望向身后的一众来人,余光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那一抹跨进朱漆大门的熟悉衙差衣衫——林爷?!
唐乐兮定了定神,目光移向了伫立在眼前的五、六个二十啷当岁的男子,各个皆为身板精壮的汉子,虽高矮胖瘦迥然不同,可他们的服饰倒是颇为统一,头戴黑网巾、身穿长袖对襟衫,衣衫右胸上有个大大的黑丝线绣成的“崇武”二字。
唐乐兮目光沉了沉,“崇武武馆”?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呦呦呦,老熟人啊!这位娘子不就是在杏花村为那个苏恩棠撑腰的女秀才吗?原来你就是这老木匠的闺女啊?”
在一众崇武武馆武夫中为首之人,确实是“老熟人”,当时,便是这厮,将唐大叔吓得冷汗哗哗直冒,细长麻子脸——名为贾六。
听唐大叔言说过,此人没啥真功夫,倒是凭着一凶厉、狡诈的性子每每在讨债时冲锋在前,对欠债之人下手狠厉,毫不留情,故而人送一邪称——“贾阎王”!
这贾阎王因在收债上颇有成果,极受崇武武馆费白头的器重,在他不常管事之时,皆由此人出面行事,算是崇武武馆名副其实的二把手了!
而武馆的一帮喽喽武夫们,只要有钱银可拿,便有奶就是娘,听谁行事又有何妨?
“……哦,我也想起来了,原来是当时苏恩棣带去保护自己的‘保镖’啊!”唐乐兮一步向前,双手负背,装似不经意的挡在唐家夫妇和双宝之前,似笑非笑的说道。
此时的唐乐兮虽看似镇定,可手中渗出的汗渍却已暴露了她的心焦,从这贾六在棠棣家的行事便可看出,这些无法无天的莽夫,极有可能会不顾及律法,当街行凶。
糟糕的是,她身后皆是老弱妇孺,还有个半大点的幼童——双宝!
好在现下还在县衙门前,虽不知对方意欲何为,但只要言语间不争锋相对、尽量避免正面冲突,应是能化险为夷的……
“阿、阿娘……”双宝用嗫喏的小奶声轻唤了一声唐乐兮。
双宝显然被这凶神恶煞般的武夫们吓着了,小身子战栗不已的牢牢蜷缩在她身后,小手死死的攥紧唐乐兮的儒裙,更是一点都不敢探出小脑袋张望了。
“哎呀呀,这是哪里来的小奶娃娃啊?”贾六浑浊的眼珠子一闪,怪声怪气的向前,伸出大手便要抓向唐乐兮身后的双宝。
说时急、那时快,唐乐兮和唐家二老同时动了,唐乐兮“哗啦”一个转身,立时俯下身子迅疾的将双宝抱起,连连撤步,唐大叔、唐大娘倏然间同时欺身向前,瞬时阻挡在贾六与抱着双宝的唐乐兮之间。
挡在前方的唐家二老,虽身子抖豁的直打摆子,不过他们——始终未退半步!
“切——紧张什么呀?我就是看着女娃娃奶声奶气的,甚为可亲,想要亲近亲近罢了。怎么,尔等还怕我吃了这小娃娃不成?!”
贾六看了看落空的双手,一双三角眼中,陡然闪过一道凶狠。
舔了舔鲜红的唇角,贾六阴鸷的目光在唐家众人身上徘徊,尤其在看向唐乐兮和双宝时,那充满嘲弄的眼神仿若正瞧着犹被囚在笼中的困兽,任期张牙舞爪拼尽全力,也丝毫无法挣脱被天罗地网笼罩着的命运。
唐乐兮紧紧的搂着双宝哆嗦的小身子,抬眼冷冷地盯着贾六那双充满恶意的眸子,三分戏谑、六分嘲弄、还有一分不易察觉的狡诈,那股在双宝和她身上直打转的神色,让她心中陡生寒意,瞳孔猝然急缩——他的目标是她和双宝!
“贾六,前几日不已给了崇武武馆三十两钱银了吗?尔等还想作甚?!”唐大叔全身颤栗,双目圆睁,愤懑气结的说道。
他一时之间,真是悔不当初啊!
若是当时忍一忍,即便以役抵债、挨饿受冻,也比这快要逼死人的高利借贷强上百倍!
“也没什么,只是想提醒提醒尔等,再过七日,本期还息的日子便要到了,若到时还不上来,你这老木匠便想想,用何物抵债吧?!”
贾六嘴角扯出一丝残酷的冷笑,瞅着唐乐兮和双宝的眼神愈发赤裸裸起来。
而身后的一众武夫也齐齐大声哄笑,那一片笑声如芒刺背,刺在唐家众人本已脆弱的心头,犹如呜咽长鸣,甚是凄厉!
唐乐兮抿紧嘴角,搂抱着双宝的双手情不自禁的使力收紧。
“阿娘,疼——”一道压抑的惊呼声,倏然从唐乐兮的脖颈处发出。
双宝猛然抬起一双翦水般的大大瞳仁,瞳中含雾,小嘴紧抿,委委屈屈的瞅着她。
唐乐兮下意识的松了手,迅速拍了拍双宝的小身子,歉意道:“对不起,阿娘方才太使力了,双宝没事吧?”
双宝乖乖巧巧的摇了摇小脑袋,两只小胳膊紧紧圈住了唐乐兮的颈项,小手学着唐乐兮的样,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脊,小奶音软乎乎道:“阿娘不怕,阿娘不怕,双宝会保护阿娘的!”
刹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