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乐兮一路除了留意林爷和袁爷攀谈,眼睛也没闲着,过了这石雕照壁,便发现这院落别有洞天。
广阔的前院呈口子型,东西两侧为线条流畅的抄手游廊。院中的青石板路面比瑞阳街的主干道还讲究,两旁植被葱茏,花木繁盛。
行至院中有一修整的齐齐整整的圆形花圃,而院中四方角上皆种植几丈高的桂花树,茂密枝叶随风摇曳扑簌簌的作响,宛如拂过的风儿轻柔曼舞。
虽未至桂花飘香时节,依然能憧憬香飘十里的盛景。
绕过花圃,拾起几步台阶,便入了厅堂。
唐乐兮估摸着这宅子起码是三进以上的四合院——活脱脱的大户人家!
入了厅堂,袁家算是把左右对称方式发挥到了极致。家具、楹联、匾额、挂屏、书画屏条等无一不按中轴线形成的两边对称布置。
只是厅堂中的仆人正在洒扫,会稍显凌乱了些,唐乐兮示意唐大叔入座客上座,自己就在他的右手边梨花木椅上堪堪坐了个边角。
唐乐兮瞄了一眼,搁在几上的是一盏花鸟青花瓷盖碗,碗盖还未盖严实,袅袅白烟溢出碗盖飘散开来。
很快,青花瓷盖碗就被仆人收走,立马换上了两盏釉面洁白如玉的圆碗茶水。
袁爷坐定后,不疾不徐的拿起了仆人送上来新沏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
一脸如沐春风道:“诸位请品鉴,此乃今年刚采摘的明前茶。”
唐乐兮端着个茶碗细细品鉴一番,茶芽肥硕、色泽翠绿。
凑近了一闻,果然清香宜人,嘬了一口,眼神顿时一亮,入到腹中的暖意瞬间驱散了春日的寒气。
袁爷这小日子过的,真是惬意啊!
等众人饮下几口新茶后,袁爷方才抚须含笑道:“诸位,袁某有些时日未在府中,今日一早才入府不久,便听闻了发生了拖欠款项之事。为此,还劳烦林爷特意上门调停。此乃袁府之责,袁某这厢给诸位赔礼了。”
说完,起身向各位拱手抱拳,赔礼作揖,众人也纷纷站起回礼。
这一作揖,倒让唐乐兮心中对袁爷高看了几分。
别说,能成为这瑞阳城中数一数二的商贾,除了有广达的人脉、钻营的头脑外,这为人处事也有其独到之处!
“唐家娘子,此乃你阿爹的五十两钱银。”袁爷重新坐下,手一挥,一名小厮端着个瑶盘几步呈到了唐乐兮近前。
一旁的唐木匠瞬时瞪圆了眼睛,满脸喜色——这可是银锭啊!
唐乐兮瞥了一眼唐大叔一脸激动的神情,暗暗松了口气,起身向袁爷浅浅一福身,淡淡道:”刚刚是在下算糊涂了,确为袁管家所言的二十九两银子,便有劳袁爷换成碎银。”
按理说袁府这财力,袁爷又如此爽利痛快,怎会拖欠工钱?
谜底,估计皆在这一帮底下人身上。
“唐家娘子,切莫推辞,这五十两钱银不仅是你阿爹的工钱,也是袁府的赔偿。”袁爷捋着长髯,朗笑道。“若是碎银用着方便,与你换了便是,还是五十两钱银!”
语落少顷,又一小厮端着满是碎银的瑶盘疾步进了厅堂,向唐氏父女呈上。
唐乐兮沉默片刻,抬眼点了点头,“袁爷既已发话,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既然袁府愿意多给,那就没有不收的道理。
“得,袁爷。这唐木匠的工钱结了,这"尚品缎庄"的契约是否也属实呢?”
林爷呷了一口茶,挑眉问道。
“属实,也要结清。”袁爷干脆道,又一挥手,整整六个锃亮银元宝被端了上来。
祁管事立马起身,拱手向袁爷致意,眉开眼笑道:“袁爷,您这太多了。陈管事当时付了三十两钱银订金,这批货一共三百两,我再收个二百七十两即可!”
袁爷摆了摆手,摇了摇头,“今日实属袁府愧对二位,怪老夫未及处置,才造成此等误会。”说完又向唐木匠、祈管事微微拱手,再三赔礼!
林爷放下了白玉圆碗,这文人雅士的爱好真是怪哉!
这茶水如此苦涩竟甚觉好喝,反正他这粗人是欣赏不来,还不如两杯白酒下肚爽气,“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爷越深思,越觉得此事甚为古怪,这富甲一方的袁府最不缺的便是钱银,怎会有拖欠之事?
袁爷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迟疑道:“……哎,皆为袁某未约束好下人,让林爷见笑了。正好最近府上得了一载的茱萸佳酿,此酒暖腹辟恶消百病。还望林爷笑纳,真是辛苦诸位差爷了。”
说完,三坛约莫一尺高口窄腹圆润的贴着‘酒’字的酒坛就被几个粗壮精悍的仆人提了上来。
林爷垂眼一亮,立马接过酒坛掂了掂,又掀开坛子上的封口布凑近闻了闻,遂眉开眼笑的识趣道:“袁爷,让你破费了。既然钱银已结清,剩下的便为袁府的家务事,如此便无需过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