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听到“严内侍”“宫里”、“邱阳知府”这些词后, 畏惧地退开了很远。
于是,那位被称作“严内侍”的,面白无须者, 一下子就找到了人群中唯一一个没有退避,自自在在正面对着他的人。
此人背锈剑,提破壶, 双目湛湛,却胡须及腰, 长袍褴褛, 一身酒气。与打探来的形象一模一样。
严内侍问“你就是在春来县集市上出售鱼仙的人”
酒疯子说“卖鱼。不卖鱼仙。怎么, 你们也要来买鱼”
严内侍上下打量他一番“听说你以五百两黄金, 贩鱼集市。有人捧百两白银,你视若无睹。有人只拿一枚铜板, 你却欣然出售。不知道, 你要以多少的价格, 贩鱼给洒家呢”
“运比日月者,须得五百两黄金, 一文不能少。命如草芥者,须付一枚铜板, 一文不能多。”酒疯子说“这位买鱼人,你是运比日月, 还是贱如草芥”
严内侍笑了“好会说话, 好有意思。不错。洒家是替人买鱼。”他向天拱拱手“当然是运比日月。你这鱼仙,如果灵验如传闻, 那你就带上鱼,随我回京。五百两黄金,一分不会少你。”
“如果这鱼仙不能显灵, 一分也不会给你。”
酒疯子道“使得,使得,你既然要买鱼,买鱼人先验看一番鱼的肥瘦,理所应当。”
严内侍就掐着兰花指,环顾一圈。即使畏惧官府,但事关鱼仙,四周还是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平民百姓。
“这样吧,洒家也不刁难你,都说鱼仙能为人带来好运,去除霉运。以至于能救将死,起将倾。为防你们串通,洒家随意选两个倒霉蛋,你让鱼仙为他们转转运,也好叫我们亲眼见见。”
就让手下人去人群里转了一圈,果然找了十来个人,严内侍又亲自细问,选了两个最倒霉的。
“喏,就是他们俩了。一个是本来家境就贫寒,被盗匪洗劫了村子,妻儿父母被杀,自己入山独免,勉强逃到春来县为大家佃客,却又生了重病。一个是青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大前年遇到蝗灾,前年遇到洪灾,今年遇到旱灾,家破人亡,行乞到此的老太婆。你让鱼仙,来为他们转运吧。”
跟着一起来的邱阳知府定睛一看,一个是头扎麻布,满面病容,肚子高高挺起的中年男子。一个是浑浑噩噩,行将就木的老乞婆。
一人面对这些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大官”,被揪在一旁,吓得如鹌鹑,浑身发抖。
众人看了,心里都想,果然是够倒霉的。尤其是这老乞婆,难为这阉人是怎么找出来的
酒疯子将他们一看,却问严内侍“他们俩也行。但有一问以什么标准来判定他们是否转运呢如果非说要将他们人生中的一切扭转,鱼儿虽有能耐,却活不了骨骸,救不得飞灰。”
这也有道理。就算鱼仙再神,这段时日,也没听说活了死人。
众人都暗暗点头。
严内侍皱着眉,想了一会“起码,得让他们身体健康起来罢”
“使得。”
“起码,得让他们自己都承认,不倒霉了罢”
“更使得。”酒疯子点点头“行,那就这样。老规矩,一人一个铜板。”
严内侍立马命病夫和乞婆掏钱。
一人不敢违背,但身上,却实在连一枚铜板都拿不出来。
严内侍正准备代付,却被酒疯子拦住“现在是这一人要买鱼,钱只能他们自己出。这样罢,如果拿不出来,就以物相抵。你头上戴丧的麻布,还有你拄着当拐杖的树枝,分别各值一铜板。”
病夫取下戴丧麻,乞婆奉上拄地杆。
酒疯子收了麻布、树枝,就对一人说“你们回去吧,明日,毕定解了平生怨。”
话音刚落,就被严内侍拦住“慢着,洒家什么时候说要等到明天今天,现在,就要灵验。”
言语之间,十分高傲“这是大夏疆土,洒家是奉天旨而来,就算是鬼神也要给点面子。”
“噢”酒疯子笑着说“既然如此。也行。鱼儿,你就当场,为这一人,转了这运气吧。”
他话音刚落。
李秀丽想,又来了
果然,当乞婆、病夫付出“买资”,并将畏缩、恐惧却期待的目光投向她时,她冥冥之中就敢到,自己与这一人,建立了某种联系。
他们周身的炁源源不绝地流入她的鱼身。
银白的鱼儿,周身的鳞片都微微发起光来。
仿佛是应激,她的意识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
越过人间,升过天空,甚至,离却一切有形之物,不断地朝冥冥所在而去。
又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仍在陶罐之中。
四面是壁。狭狭窄窄,宽不过七八寸,两掌天地。
她在陶罐宇宙之中遨游,俯瞰无穷。
在这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