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黄明远回府,到了家门口,便见有大大小小的几个和尚在门外的凉亭内等着,黄明远心知对方来意,也不回家,便径直来到凉亭之中。
一群和尚来赌当朝宰相家的门,谁惯的他们?
这群和尚有老有小,衣着、打扮也并不完全相同,但除了在京中负责给天子翻译经文的彦琮禅师,黄明远一个也不认识。
黄明远双手合十,向众人行了一礼道:“诸位大师云集舍宅,不知所为何事?”
众僧也合十回礼,领头的是彦琮禅师。
彦琮禅师曾和黄明讨论过佛法,因此与黄明远也算相识,不过此时他似乎也是当和尚当傻了,眼见黄明远笑语晏晏,竟然直言道:“贫僧等此来,还请卫公放过佛家!”
这是来求饶的还是来挑衅的。
黄明远忍不住笑道:“大和尚此言何意?我却是有些糊涂了。难道是我侵吞你寺产了,还是抢夺你寺中奴仆了,如何就要放过佛家?”
“这!”
众人当然知道黄明远是今日之事主导者,但黄明远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彦琮禅师一愣,便说道:“今各地官吏苛逼极甚,佛庭遭劫,佛门荼毒,已无我佛家容身之地,故此事虽非卫公所为,亦因为公所起。我佛家一心劝人向善,与世无争,实不应遭此噩运。”
黄明远不由笑道:“大和尚所言过了,看来你们是打定主意赖上我了,毕竟冤有头,债有主,我还以为你们会去找宋子贤和高昙晟呢。”
“卫公说笑了,我等怎么会和那群邪魔外道混在一起。”
有人接过彦琮的话,却也不多说。
黄明远看得清楚,这群和尚,除了彦琮,都是鬼精的人。
黄明远心中却是有些轻蔑,这些人啊,既然有这般玲珑剔透的心思,做什么和尚,难道战场、商场、官场不能发挥你们的聪明才智吗?
又想当和尚,又想管闲事,能得你们。
黄明远乃说道:“既然诸位打定了主意,此事在我。那我也告诉诸位,今日之事,非是屠佛,亦非禁佛,而是为了整治佛家、道家之中的种种不堪。诚然佛家之中,有诸位大师这般的德高望重之辈,但这些年也因为大肆扩充僧侣,使得佛家之中混进了无数的作奸犯科之徒,这些人打着佛家的名义,巧取豪夺,为非作歹,更有甚者,意图颠覆朝廷。佛家之中,实在到了不得不整治的地步。诸位大和尚也当知道,河北等地竟有和尚称帝造反,又有和尚前来京师造反······如此种种,非远之过,盖因佛家自身之责也。”
众人纷纷辩解道:“可弥勒教、大乘教之类的邪教组织,跟我佛家全无关系。”
黄明远看着众人道:“大和尚这就是不讲理了,都是和尚,怎么就没有关系。若是你们坚持这般,那我也告诉诸位,朝廷整治的便是邪教,亦非尔等名门正派。”
这时一个健壮的和尚大声说道:“各地官吏大肆行毁佛、禁佛之事,拆毁佛寺,强夺佛产,逼迫僧尼还俗······难道这也是整治邪教?”4E
“昙宗,不得无礼。”
黄明远一听,这不是戏文里《十三棍僧保唐王》的那个昙宗吗,不过佛家也真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这牛皮吹得也清新脱俗了些。李世民要是沦落到和尚们去救,也不配做军事大家了。
黄明远笑道:“如此健壮儿郎,真勇士也,汝为何不参军报国,光宗耀祖,彰大门楣。若是不成,在家种田,孝敬父母也是好的,何至于如此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无朋无友,白白来世上走一遭。不知阁下的父母甘愿阁下做和尚吗?”
昙宗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有些愤愤地说道:“卫公有凌云壮志,甘愿沾染世俗功名利禄,可昙宗此身早已献予佛祖,矢志不渝,卫公又何必奚落于我。”
此时昙宗脸色已经有些发青,他虽然已经做了和尚,但实际上心性尚浅,并不能压制心中的愤怒。
黄明远忍不住大笑起来:“我听说出家人者,看破红尘,跳出三界,修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阁下一心向佛,我还以为早就已经达到忘我之境界,不为外物所浸染,现在看来是我高看了阁下。”
“你!”
“昙宗,你若是再无礼便返回少林寺吧。”一旁的一个中年和尚赶紧喝止昙宗,此人正是少林寺的主持志操禅师,相对于其他人,志操禅师只是一个小字辈,此时唯恐昙宗触怒了黄明远,坏了众人的大事。
志操行了一礼,向黄明远说道:“卫公恕罪,昙宗乃寺内武僧,修行尚浅,今日言语不当,还请卫公不与他一般见识。”
“无妨!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和尚动怒,只是觉得既然心没有跳脱红尘,便返回红尘既是,否则一会红尘内,一会红尘外,总是不好,容易让人以为红尘是你家的。”
众人接是没有言语。
黄明远挥挥手,坐了下来,也不再挑逗这群和尚。他还真有点怕和尚,当然不是这群人,而是灭佛的传承。
黄明远看向志操禅师问道:“少林寺竟然也有武僧?”
志操说道:“禀卫公,少林寺中,也是为了强身健体,护持寺庙,防备盗贼,因此才有僧侣习武。”